這一切情緒匯聚在一起,不斷地撕扯著他的胸口,就像是數不清的毒蟻在一點點地啃噬著他的心臟,讓他徹夜難眠,痛苦不堪。
他開始用酒精來麻醉自己。
喝醉了,就能忘記一切。
喝醉了,就不用面對不堪的現實。
就這樣吧。
孩子都大了。
他老了,管不了,也不想去管了。
許多忠心的下屬對他苦苦勸誡,他卻什麼都不想聽。
他選擇將所有的政務都丟給王太子,自己躲進宮所之中,閉門不出,徹夜買醉。
因為只有在酒精侵蝕掉他全部意識的時候,才是他最輕鬆的時候。
所以,就這樣一直醉下去吧。
「戴維爾王!」
有人在厲聲叫著他的名字。
他在恍惚中睜開眼,模糊的視線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動著。
他使勁甩了甩頭,又眯起眼努力去看,才勉強看清了那個大逆不道膽敢揪住他衣領的人。
他張口,一股濃鬱的酒氣就從他口中噴了出來。
「……伊緹特……」
…………
如果不是親眼所言,伊緹特根本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爛醉如泥的酒鬼竟然會是戴維爾王。
房間裡充斥著濃鬱的酒氣,地面上大大小小的酒罐子隨處可見。
曾經雄姿英發的模樣早已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現在看到的,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個在酒中麻醉自己的懦弱者。
伊緹特甚至悲哀地發現,戴維爾王拿著酒壺的那隻手在微微顫抖。
當初那隻在戰場廝殺了一天一夜依然能穩穩地握緊利槍的手,現在竟是被酒精侵蝕得止不住地發抖。
「戴維爾王。」
伊緹特伸手,揪住戴維爾王的領子。
「你還想醉多久?」
他揪住對方的領子狠狠地將對方從躺椅上拽下來。
戴維爾王被他拽下了地,向前走了踉蹌著走了一步,卻因為醉得厲害,一不留神腳下就絆到地面的酒壺,被絆得一屁股摔坐在了地面上。
被踢開的酒壺咕嚕咕嚕地滾到一邊,撞在石柱上。
戴維爾王卻是恍如不覺,摔在地上了也懶得起身,他就這麼盤腿坐在地上,仰頭,繼續將手中酒壺裡的酒灌進嘴裡。
酒液順著他的下巴流下來,打濕了他的衣襟,浸滿了酒水的衣服濕淋淋地緊貼在他的胸口。
黑髮中夾雜著斑斑白髮,凌亂地貼在戴維爾王不知不覺之間已爬上不少皺紋的臉上。
「……你打算繼續這樣下去?你覺得波多雅斯的將士們會願意效忠一個連站都站不穩的醉鬼?」
伊緹特胸口堵得厲害。
從少年的時候起,他就一直跟在戴維爾王身邊。
他親眼看著當初那個年輕的王子突破重重阻礙,以強勢之姿回到自己的王國,登上王位。
他親眼看著初登王座的年輕王者力挽狂瀾,一力撐起支離破碎的王國。
他一路看著戴維爾王的名字從寂寂無名,到響徹整個大陸。
他看著那個英勇無畏的君王馳騁在戰場之上,浴血廝殺,如一頭威風凜凜的雄獅,鎮守住自己的領土,牢牢地守護住自己的子民。
那個時候的戴維爾王……
他是英雄。
他是君王。
他是波多雅斯的守護神。
……
可如今這個醉醺醺地跌坐在地上,雙眼渾濁面容憔悴滿是老態的男人又是誰?
時光太過殘酷。
英雄的王者不知不覺中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