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歇。」
「殺了他。」
那散漫的聲音裡攜風帶雪似的讓人發冷。
楚歇簡直要懷疑自己聽錯了。
「什麼。」
江晏遲重複了一遍,指著面前那人,「親手,殺了他。」
楚歇意識這才慢慢回籠,他僵硬地轉過頭看著面前那睥睨著自己的皇帝,「江晏遲,你……」
「殺了他。這件事情,我就當沒有發生過。阿歇,你還是朕的皇后,朕待你還是像從前一樣。」
江晏遲見他目光渙散,蹲下來,握著他的手往前伸,指著許純牧的脖子,說,「阿歇,朕把什麼都給你,好不好。」
楚歇驚愕的目光刺痛了他的心神,分明佔儘先機,可眼前的小皇帝像是一隻重傷的野獸似的搖尾乞求。
「阿歇,你不要喜歡他,好不好。」
楚歇臉色慘白一片,「我本來就不喜歡他!」
「那你就殺了他。」
楚歇渾身都發起了抖。他來到這個世間十幾年,還從來沒有哪一次,被氣得如此昏頭。
胸腔裡一股氣息翻湧著,像是有血腥氣湧上喉頭。
「江晏遲……你非得,非得如此嗎……」
「嗯,非得如此。」
他還以為剛剛江晏遲停手,是被他說動了,起了惻隱之心。未曾想到。
他是要自己親手殺了許純牧。
他抬手擦著他臉上的血,俯瞰著楚歇,「動手吧。讓我來的話,他會死的很痛苦的。」
往日裡最聰慧的狐狸如今被逼到死角,再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江晏遲微微眯起眼,最初知道他離開的時候,他驚怒,擔憂,同時也滿心憤懣,他想盡了一切他能想的法子,攔住他,阻止他的離去。
可那一切複雜的情愫,都被隔著門的輕輕一句話燒成死灰。
——許純牧,你應當清楚。
——我算計天下人心,唯獨不曾騙過你。
江晏遲嘴角的笑意溫柔森寒,「楚歇。你殺過那麼多人。不會不知道怎麼將人一刀斃命吧。心口,或者,脖子。」
看到那人姣好的面容漸漸蒼白如紙,那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脆弱。
小皇帝的聲音卻愈發靜默,雲淡風輕似的抬眸看著許純牧,「你現在動手,他還能有個痛快。」
見他始終不動,他殘忍地勾起嘴角,附耳輕語。
「或許,你有沒有聽過,凌遲處死。」
話音未落,那繚繞在周遭的血味像是一條長鞭立刻打在他的心尖,楚歇身形佝僂,再壓不住喉頭的腥甜。
待到江晏遲發覺異樣時已來不及。
他一口血噴在江晏遲的衣襟上。
眼前驟然一黑,昏過去前甚至來不及再威脅小皇帝一句不準殺了許純牧。
許純牧會被殺吧。
威脅又有什麼用,沒用的。
江晏遲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許純牧……並非許承堇的嫡子?」
蘇明鞍看著手中的信箋,愈發覺得事情詭異起來,許純牧手握北境三十萬兵權十年之久,竟然只是個庶子。
還是個從外頭抱來的,養在許邑膝下,連親娘是誰都不知道的庶子。
慢著。
許純牧的出生,是在永安十三年。
他輔佐著宣和帝,引三胡亂境,月氏滅國,掀起永安之亂那一年。
蘇明鞍似是想到什麼。
這一年,也是沈家被陷害,為永安帝所忌憚,屠殺滅門的那年。沈將軍之妻大魏第一美人云儀郡主,被逼得在一場大火裡自盡。
那火燒了三天三夜,直到將整個沈府焚燒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