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許純牧趁亂出了西京,他便再無所畏懼。
就此將事情了結了也未嘗不可。
「昭獄?」楚歇橫了祁歲一眼,「行。」
祁歲不愧是當了三四年的府尹,辦案盯人的本事是一頂一的。蘇明鞍也沒想到楚歇這麼快就能被揪住抓回來。
此事利用祁歲,果真是找對了人。換了旁人沒準楚歇就跑得沒影了。
本以為楚歇昨夜病重,御醫都說十有八九熬不過去。
蘇明鞍當真以為天都站在自己這邊。
可沒成想楚府的大夫一進宮,又將那條命救回來。如果讓皇帝知道楚歇和許純牧真正的關係,只怕這半壁江山都要歸了姓沈的。
自己謀劃半生,將再無心願真正實現的那一日。
所以,必須殺了楚歇。
在他說出秘密之前,將他殺死在牢獄裡。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只要能讓他死,再坐實他和許純牧的苟且關係,那麼他就有了充足的行刺理由。楚歇一死,皇帝即便心有留戀,也只會遷怒於輕易拿人的應天府,怒火便是滔天也燒不到自己身上。
小皇帝如今皇位尚且不穩只能依靠自己,這一遭過去了,一切就都能好起來。
此舉必須一舉成功。
否則。
腦海中想到當年月氏皇城的烈火裡,百步之外那一箭射落月氏軍旗的那位年輕的將軍。
蘇明鞍不知緣何心裡有些惴惴不安,他過往以為楚歇是一個看淡生死,並不想要存活的人。可如今不知為何,總覺得他和過往的模樣有些不同。
他不像從前那個被仇恨所驅使,視死如歸的人。
楚歇變得一點也不好操縱,甚至十分難纏。
應該更早的時候就殺了他的。
楚歇再一次踏入這個熟悉的地方,空氣裡除了熟悉的陰冷潮濕,還帶著些許焦黑的氣味。
昭獄裡一日一夜都很平靜。不知是不是祁歲終於長了腦子,知道找人看著自己。
楚歇此刻卻在猜想著蘇明鞍會怎麼殺死自己。
一定是要能偽裝成自盡的模樣,那就不能虐殺。從這個角度考慮,這個死法應該會還不錯。
他特意給許純牧用了足量的昏睡劑,三日之內他一定不會醒。
等到自己如果死了,他就完全沒必要再回來。趙煊會勸說他,安置好他,從此以後隱居鄉野一輩子活得自在舒適。
這也算是得其善終了。
原主也該滿意,心甘情願讓出現世的身體了。
楚歇看著那小窗處透過的日光,卻如鯁在喉。像是有一種莫名的愁怨縈繞在心口消散不去。
這種情愫太過陌生,似乎又不像愁怨。
更像是——
留戀。
他留戀什麼。
楚歇被心底這種認知驚了一下,原本在冥想,倏然眼睛一睜,看著那一方小小的藍天。
許純牧可得善終,那江晏遲呢。
他如今儼然活得像個暴君,自己死後,他還能不能走回原來的治世明君的正軌之上呢。
心頭剛剛放下一塊石頭,又好似被一塊更大的壓上。
蘇明鞍到底知道了什麼,這麼急著殺自己。許純牧送出了上京城,那麼他一定能這輩子都安然無恙嗎。還有江晏遲——
他醒來後,如果發現自己死了。
心口咚地一聲劇烈跳動一下。
幾乎要崩裂肋骨一般。
他會。
很難過嗎。
那種起伏不定的跳動維持了一小會兒,慢慢地又斷崖式平息,楚歇摸了摸額頭才發現沁出薄薄的一層冷汗。
他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