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七娘若無其事地接過藥碗放在一旁小几上,用枕頭將邵澤的頭墊高。
邵澤還在嘮叨,戚七娘道:“你歇歇罷,別把自己說死了。”
邵澤消停了片刻,不一會兒又道:“我們畢竟……”
戚七娘斜睨他一眼:“等你能下地我們就拜堂,總行了吧?”
邵澤大驚失色:“不可……邵某曾立誓,若不能高中武舉狀元……”
戚七娘小聲嘟囔:“木頭腦瓜。”
邵澤道:“戚小娘子方才說什麼?”
戚七娘道:“我說今年考不中有你好看。”
邵澤低眉順眼地“嗯”了一聲,不敢問到底怎麼好看。
……
沈宜秋和尉遲越出了邵澤所住的院子,便去探望周洵。
周洵那日死守城門,直面阿史那彌真親自率領的主力,千鈞一髮之際,敵方主將卻突然帶著主力離開,這才給了他一線細細的生機。
他受傷不省人事,命懸一線之際被趕到的禁軍救下,才知道是太子親自率兵來救,把阿史那彌真的主力引了去。
他身受多處刀傷,雖未命中要害,但失了太多血,眼下仍舊十分虛弱。
太子和太子妃走進房中,他掙扎著想起身行禮。
尉遲越忙上前制止:“周卿不必多禮。”
周洵看見沈宜秋,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末將拜見娘娘,幸而娘娘安然無恙。”
沈宜秋不覺動容,紅了眼眶:“周將軍。”
兩人便說起那日守城之役的酷烈戰況。
他們一起死守靈州,並肩作戰,說一句生死之交也不為過,默契和信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尉遲越在一旁看著,心裡有些發酸,自己倒似成了多餘的人。
他記得一開始命周洵護衛太子妃,他還老大不情願的,言語神情中滿是不屑一顧,誰知這才一個月不到,他的態度竟然天翻地覆。
其實也怪不得他,是他的小丸太好,任誰與她相處幾日,恐怕都會為她傾倒。
雖能理解,但還是不免叫人氣悶。
一個白臉的寧十一已經夠煩人的,如今又來個黑臉的週六郎。
好在沈宜秋沒待多久,略敘了幾句話,便對周洵道:“周將軍安心養傷,我便不多打擾了。”
周洵道:“娘娘保重。”
瞥見一旁被晾了半晌的尉遲越,這才想起他來,忙道:“殿下也請保重。”
尉遲越也懶得與他這武夫計較,一點頭:“周卿好生將養。”便即拉著太子妃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盤算,這週六郎也老大不小的,回頭該找人給他說個親事。
又想,二姊和四姊自打嫁作人婦,成日裡閒得沒事幹,最喜歡這些保媒拉縴的勾當,待回京便將此事託付給他們。
沈宜秋哪裡知道電光石火之間,身邊的男人已經轉過那麼多念頭。
七日後,邵芸也從東都趕來了。
一見沈宜秋,她二話不說便一把摟住她,眼淚像瓢潑大雨一般落下來:“小丸,小丸,我們快叫你嚇死了……”
沈宜秋滿心都是歉疚:“表兄受了重傷,都怪我。”
邵芸搖搖頭:“阿耶阿孃說了,國難當頭,男兒自當拿起刀劍保家衛國,可是你……”話未說完又哭起來。
她生性不羈,笑起來暢快,哭起來也無所顧忌,當著眾人的面嚎啕大哭也不以為然,哭完了,用袖子抹抹眼睛,抽了抽鼻子:“對了,我有個新鮮給你瞧。”
說罷摘下頭上的胡帽:“你看。”
沈宜秋定睛一看,卻見她一頭又長又密的青絲不知何時絞了,只剩下五六寸長。
她不由驚撥出聲:“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