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姌看著她這般模樣,心臟彷彿有萬蟲啃噬,不能呼吸。
三月初七,是母親的忌日,她一早便去大慈恩寺上香祈福。
那日人很少,她在蒲團上跪了良久,誦過經,又對著文殊菩薩的佛像拜了拜。
求佛祖保佑她能早日見到甄兒和泓兒。
也許是是佛祖真的聽見了她的祈求。
從主殿出來後,她便聽見一道風鈴聲,下意識地朝龍曄塔望去——那個方向,站著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
她雖然帶著帷帽,但那個背影,和上臺階時提裙的姿勢,都好似在告訴自己,三月七日,能出現在此的,就是沈甄。
正當她想開口喚她,就發現那女子進了一間客房。
那邊的客房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地方,又或者是,不是如今的沈家女能進去的地方。
她狐疑在客房門口張望,卻被知客僧攔在了外面,無奈之下,她只好裝出無理的樣子去奪知客僧手中的功德薄。
最後一筆,六十貫,沒有名字。
雖然沒有名字,可自家妹妹的字跡,她又怎會看不出?
於是,她一路跟著她,來到了澄苑。
李家不太平,她不敢採用任何手段去查這個院子,只好藉著上街置辦貨物的名頭徘徊於此。
一連幾日,這裡都是幽靜無聲,根本不像有人在的樣子,直到昨日,有一輛馬車緩緩行駛到了澄苑的門前,停下。
緊接著,她竟然瞧見一個男人,彎腰從馬車下來,舉著一柄油紙傘,走了進去。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直到宵禁的鼓聲響起,那個男人都沒有出來。
一個男人,入了一個藏著女人的別苑,留了漫漫一個長夜,意味著甚,沈姌再也無法裝傻。
她這才恍然明白,為何整個長安,誰也找不到她。
她如玉珠一般捧著長大的三妹妹,居然給人做了外室……
思及此,沈姌顫聲道:“沈甄,這院子是誰名下的?”
話音兒墜地,沈甄驀地抬起了頭,“大姐姐能否別問?給甄兒點時間,甄兒以後定會如實相告。”
然而就在沈甄抬頭的一瞬間,沈姌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一抹紅痕。
這男歡女愛的痕跡,見之便是萬箭穿心。
“他昨夜宿在這兒?”
沈甄無言。
“那金氏錢引鋪錢,是他給你還的?”看著沈甄預設的表情,那根崩在沈姌心口的一根弦“叮”地一聲便折了。
沈甄默了半晌,緩緩開了口,“大姐姐,他不僅對我很好,他還將沈泓送到了揚州,拜在了楚旬先生門下,還有安嬤嬤,安嬤嬤和清溪都在那兒。”
屏風後的男人喉結微動。
原來,這就是她眼中,他的好嗎?
沈姌低頭看著沈甄,眼角的淚水不可控地便湧了出來。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生生紮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她看著沈甄慘白的小臉,突然聲嘶力竭道:“好什麼?!這算哪門子的好!把你當外室養著就叫好了嗎?沈甄!誰允許你……誰允許你為了沈泓,這麼糟踐你自己!你才十七歲!你還未出嫁!你以後怎麼辦……你讓我怎麼面對阿耶阿孃……”
“你讓姐姐怎麼辦……”說著這,沈姌已經泣不成聲。
聽了這些話,屏風後面的那個男人神色如深潭一般漆黑。
外室,嫁人,糟踐
他承認,沈姌的這番話,他一個字都聽不得。
沈甄一邊吧嗒吧嗒地掉著眼淚,一邊哽咽道:“大姐姐,別生我氣,行嗎?”
聽聽這哀哀欲絕的語氣,便是陸宴有心想尊重她的意思,亦是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