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嬤嬤做了十道菜,一家人時隔一年,總算是坐下來能好好吃個飯了。
沈甄拿起木箸,側頭看了一眼父親,消瘦的下頷,發白的鬢角,看著看著,倏然紅了眼角。
沈甄輕聲道:“阿耶為何不許我去大理寺獄?”
自己的女兒是什麼性子,沈文祁一清二楚,他柔聲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去那種地方作甚?”
見她還欲再說,沈文祁忙道:“好了,有什麼話,一會兒再說,先吃飯。”
沈甄咬了咬唇,手執木箸,將魚腹肉都夾到了父親碗裡,不一會兒,就摞起了小山尖。
沈文祁瞧著面前的碗,一時間心裡五味陳雜。
他在弱冠之年便得了先帝提拔,此後仕途不斷升遷,可謂是平步青霄,直至鋃鐺入獄,看著手上厚重的枷鎖,他才明白,為何齊家二字要放在治國前面……
他曾以為,這樣的日子,再不會有了。
沈文祁凝視著一旁的兒女,深邃雙眸泛起了萬分複雜的情緒,木箸滯於虎口,半晌未動。
用過晚膳,沈文祁回屋同兒女說些話,談話間,沈姌忽然打了個噴嚏,手腕輕抬,一圈淡淡的淤青,依稀可見。
沈文祁眸色一暗,起身啞聲道:“姌姌,你同我過來。”
月兒高懸,銀色的光影灑在了小院子裡,晚風拂過,只剩牆角蛐蛐的叫聲高高低低。
沈文祁雙眸掩面,俄頃,低聲道:“姌姌,你同阿耶說句實話,李棣他……”
沈姌拽過一個矮杌子,坐下,柔聲細語道:“他只是不肯和離罷了,並沒對我怎麼樣。”
沈文祁無聲地看著她,靜靜地審視著自己的大女兒,突然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是我的錯,當初我就不該讓你嫁他。”
“當初嫁到李家,是女兒自己點了頭的,阿耶何必這樣說?”
沈文祁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他恃才自傲,以為只要雲陽侯府屹立不到,李棣便是有狼子野心,也會對她好一輩子,如今想想,真是越發可笑。
一陣沉默後,沈姌話鋒一轉,道:“此番去豫東,阿耶打算去多久?”
沈文祁一頓,道:“陛下給了我不少人手,長平侯也會同我一起過去,三萬兵力,若是快的話,兩個月,足矣。”
沈姌點頭:“那阿耶路上保重,沈家來日方長。”
豫東災情嚴重,成元帝命沈文祁儘快出發,翌日天剛一亮,沈文祁便收拾好了行囊,沈甄見自己的父親翻身上馬,不由再度紅了眼睛。
謖統領道:“沈大人,咱們該出發了。”
沈文祁點頭,“好。”
沈甄深吸一口氣,上前兩步,一把捉住了韁繩,踮腳道:“阿耶路上保重,務必平安歸來。”
沈文祁笑了一下,揉了下她的頭,輕聲道:“知道了。”
看著小女兒這雙清澈透亮的雙眼,他想:沈家失去的,靠我這雙手,再拼一次便是。
等我回來,再不會叫你們受任何委屈。
他夾緊馬腹,揚長而去。
沈甄看著自己年近半百的父親漸漸遠去,憋了一早的眼淚撲簌簌地便落了下來。
安嬤嬤將她抱在懷裡道:“別哭了,長平侯與大人一同前去,定會平安歸來。”
沈甄這邊哭得泣不成聲,另一邊,陸宴的臉色可以用慘白來形容。
眼前發昏,心口突突地跟著跳。
他心裡清楚的很,沈文祁這會兒應該是出發了。
陸宴的臉色差到是個人就瞧得出來,孫旭忽然停筆,抬頭道:“陸大人這是這是怎的了?身子不舒服?”
陸宴咬牙切齒道:“沒事,一會兒就好了。”憑藉以往的經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