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不累?”
“還好。”
“今天真的謝謝你了。”
“沒事。”
“回去好好休息。”
“嗯。”
他這會鼻音有點重,吐字聽起來更是含糊。
兩人在車棚門前揮手作別,賀蘭訣突然“咦”了一聲,看著他的耳朵:“廖敏之,你沒戴助聽器,也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聽不見。”他神色有點疲憊,耷拉著眼皮瞅著她,“我讀唇。”
廖敏之的家在城鄉汽車站附近,從北泉高中騎車大概半個多小時,路程不算近,原先父母想讓他住校,但這樣家裡只剩任懷曼和廖可可兩人,廖敏之不願意。
腳踏車在超市門口剎住,廖敏之拎著書包走進去,任懷曼穿著件印著“康師傅”的藍罩衣,在櫃檯和人結賬。
說實話,這身打扮和老相簿裡那個波浪捲髮,穿皮衣,腳踩高跟鞋,騎摩托車的時髦青年完全搭不上邊。
廖可可搬著個方凳坐在白熾燈下做作業,聽見腳步聲:“哥——”飛身過來抱他的書包,熟稔拉開拉鍊:“今天有沒有好吃的,巧克力巧克力,我最愛巧克力了。”
她哥書包裡偶爾會有零食出現,都是自家超市沒有的那種,廖可可嘴饞很喜歡。
客人走了,任懷曼過來跟兒子說話:“天都黑了,怎麼才回來?”
“打球。”
“又跟顧超一起呢?”
“對。”
廖敏之敞開了校服拉鍊,任懷曼在他肩膀摸到一點汗意,趕忙轟他:“校服都汗溼了,快快快,回家換衣服去,感冒了怎麼辦。”
他低著頭“嗯”了聲,邁著長腿,腳步徑直往裡走,掀開門簾,門簾後是個逼仄的臨時小廚房,再有一扇後門通著條巷子,左拐到底是個小路口,旁邊有個黑乎乎的樓洞,邁進去,一樓就是自己家。
這片居民宅有些年頭了,樓間距很近,低樓層光照差,家裡不開燈就顯得很昏暗,廖敏之的房間挨著馬路,窗簾緊閉——平時總有行人在窗下走來走去,好在廖敏之不怕吵,多大聲音都沒關係,住在這裡就很合適。
換了衣服,再回超市,可可已經寫完了作業,在路燈下跟附近的小孩子玩翻花繩,任懷曼看兒子過來:“你看店?我去做晚飯?”
超市很小,勝在便利,只是一直要人守著,從早上七點開到晚上十點,一年365天不歇,家裡只有任懷曼一人,兩個孩子要上學,平時都在後面的小廚房開火,吃飯也在店裡湊合。
“好。”
母子兩人換崗,廖敏之把被廖可可搜刮過的書包拎到收銀臺,任懷曼忍不住叨嘮他:“敏之,有人進來,你多開口跟人說說話,都是左右鄰居,能聽懂你說什麼。”
“不說話不行啊,語言發音都會退化,我們做了這麼多年的語訓,不能荒廢了。”
“知道了。”廖敏之點頭,神色平順,“我會說的。”
任懷曼鼓勵性拍拍他的肩膀,扭頭去喊可可:“可可,別瞎跑啊,馬上吃飯了。”
晚飯時間,有人過來買醬油鹽糖,用的是北泉本地方言,廖敏之也能看懂,打招呼、收錢、送客,吐字雖然少,但慢條斯理,話說得很規矩。
這附近的老鄰居都知道,廖敏之兩歲生了一場病,連著發燒八九天,去診所打了幾天的退燒針,回來後耳朵就聽不見聲音了,醫生說是藥物毒壞了耳神經,也有人說是病毒入侵,發燒燒壞了腦子。
那兩年,周圍但凡有小孩子生病發燒,大人都如臨大敵,生怕不小心出點意外。
出事之後,任懷曼和廖峰一直帶廖敏之去省會宛城看病,後來又一趟趟坐火車去首都,去大城市、大醫院,還跑過國內各種稀奇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