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陳家最有威望的長輩是爺爺輩最小的一位,年逾古稀,精神矍鑠。陳恪西記得去年夏天陪他打球,他還能打完一整場,十八洞,七十多杆。難怪開口聲如洪鐘,出手力道強勁。
不躲不閃,生生吃下一記耳光後,陳恪西微垂著頭,神色淡漠,一言不發,手指夾住身上的兩張照片掃了一眼,嗤笑一聲就隨意一丟。山中寒風蕭瑟,照片紛紛悠然墜地,散落在腳邊。
他一看就知道這些近照出自誰手。最近和她在一起帶的都是同一個助理,剛在昨天因為工作失誤被他辭退。從拍攝視角來看,偷拍人就是這個助理,至於是被誰收買的,追究下去不是難事。
“看看你做的好事!恪西,你去問問你的幾個叔伯,哪個電郵裡沒收到過這幾張照片?”老人冷冷地說,“好歹是花錢壓住了,沒捅到外面,否則陳家還不淪為別人的笑柄?”
陳恪西眼簾輕掀,漫不經心地一笑,說:“叔公是覺得照片拍得不好嗎?”
老人見他這種態度,怒不可遏,走上幾步用柺杖敲著車的擋風玻璃,指著車裡的人,低吼道:“你知道她是誰嗎?你知道嗎?!”
陳恪西聳聳肩,理所當然地說:“我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是誰?”
“女朋友?!你還敢叫她女朋友?!這種家醜……”老人怒極,冷笑道,“好哇!你現在翅膀硬了……可是恪西,你身上的哪一樣不是陳家給的?……”
陳恪西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叔公打過了,也教訓過了,還有別的事嗎?”
“恪西,馬上跟我回倫敦!”老人將柺杖重重往地上一敲,忍住怒意,試著語重心長地說,“我老了,特意為了你才大老遠坐十多小時飛機跑這一趟……現在陳家多少人都想借此機會要你下臺。你再和她糾纏下去,陳氏就要變天了!”
陳恪西臉上波瀾未起,只說:“多謝提醒。”
不過多久,老人看他油鹽不進,怒氣衝衝地回到車上,黑色林肯漸漸駛遠,不見蹤影。林謐走到車前,蹲下身一張張地撿起地上的照片。
陳恪西拿出行李和大衣,無奈地說:“Miko,我可能明早就要回去了。之後你還想住在這裡嗎?”
她聽得懂,他說的回去是指回倫敦。她還以為這樣的日子能長長久久地過下去,但是她忘了該來的總會來。一時心裡千頭萬緒,五味雜陳,她默不作聲。
她這個樣子,他似曾相識。陳恪西忽覺不安,大力拽住她的手,皺起眉頭,“說話!”
林謐仍是不語,只低著頭,看著手裡的照片。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神色變得晦暗不明,“我們先去Check  in。”
這間日式溫泉旅館名為和心亭,位於箱根蘆之湖旁的一座小山上。旅館全木結構,環境清幽雅趣。客房不多,推窗就能享有山湖美景,每間還備有露天溫泉,十分私密。
旅館晚餐提供懷石料理,選單由老闆當日在和紙上用書法手寫而就。食材當季新鮮,菜品精緻清淡,與東京有名的食肆相比,也不遑多讓。
餐桌上的兩人穿著浴衣相對而食,可是對話寥寥。來時路上的輕快氣氛早已蕩然無存。沉默,又是熟悉的令人難忍的沉默。上餐還未結束,陳恪西忍無可忍,把竹筷往筷架上重重一放,就直接獨自離席回到房間。
山上不比城市,夜裡溫度極低,風寒露重。陳恪西浸入客房的戶外私湯中,拿著一壺清酒自斟自飲。陳家比他預料的要知道得更快,但他並不在意。他只在意她的反應。這次他來東京無非就是想帶走她。可眼下明顯還不到她能回倫敦的時候。他要走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她會等他嗎?還是會再一次自以為是地離開?
他此生體驗過的不確定感似乎都在她身上。而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