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最小也不諳世事的周寶櫻最是一頭霧水:“這兩個字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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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午後,天上的日頭為陰霾的雲層遮蔽,白塔寺的碑林邊緣已是落葉滿地,枯瘦的樹枝在冷風裡輕顫。
潮音亭內高懸著一口黃銅大鐘。
旁邊是一座矮矮的石臺,臺上置一琴桌,一茶案,另有一隻蓮花香爐擱在角落,裡面端端擺著的一枚香篆才燃了小半。
然而下一刻便被人含怒掃落,倒塌下去!
“哐噹噹!”
蓮花香爐摔在下方臺階上,順著一級一級的臺階往下跳躍,爐中慘白的香灰大半傾撒出來,偶爾綴在幾片躺在地上的枯葉之上,竟是觸目驚心。
劍書眼皮止不住地跳,將腦袋壓下來,竟有些不敢抬頭看。
只聽得往日那道溫然寬厚的聲音已如冰冷凝。
是謝危盛怒之下反倒變得無比平靜的一句問:“誰讓做的?”
劍書道:“屬下得知訊息的時候令已經下了,問他們時,只說是金陵那邊來的訊息,且言語之間對屬下頗為不耐,倒像是有些防備。屬下佯裝離開後在那邊蹲了有半個時辰,看見一頂轎子從樂安坊的方向來,下了一人,五十多歲年紀,形容枯瘦,留一撮山羊鬍,穿一身灰衣,如果屬下沒有看錯的話,很像是教首身邊的公儀先生。”
不在宮中,不謀公幹時,謝危習慣穿白。
渾無矯飾的白衣。
這讓他看起來更與世間紛擾無關,不沾紅塵俗世半點因果。同樣一身白衣,穿在旁人身上或許就是販夫走卒,穿在他身上卻始終有一種難掩的高曠。
只是此刻這高曠中亦不免生出幾分酷烈。
他又問:“定非那邊呢?”
劍書垂下眼簾,聲音低了些:“得知此事後,刀琴特命人去仔細檢閱了定非公子最近一個月來送到京城的密信,並無一句提到今日之事。”
謝危便笑一聲:“我心不改,焉知人心亦如是?”
劍書一時沒聽明白這話,想說在金陵時定非公子對先生言聽計從,便是先生上京之後,亦時不時密信通報教中的訊息,在教中明顯是站在先生這邊的。
可才剛要開口,自己方才說的話便從腦海裡過了一遍。
公儀丞向來在教首身邊,甚少離開金陵。
如何他人都已經到了京城,同在金陵的定非公子還渾然不覺,未給他們半點訊息?
想到這裡,劍書心中已是凜然:“先生的意思是……”
謝危那雪白的袖袍上沾了幾點香灰,抬了手指輕輕一撫,非但沒有擦去,反而使這點點香灰化開,染汙得更多。
平日清遠的眉眼,暗藏凜冽。
他唇線拉直,神情間竟顯出隱隱攝人的危險,只叫人看了膽寒:“公儀丞既然來了,便是奉了教首之命。這是嫌我久無動靜,防著我呢。”
劍書想起教中那複雜的情況,也不由皺了眉:“先生在宮中一番經營,都尚未動手。如今公儀先生一來卻發號施令,渾然枉顧您先前的安排,還膽大包天,貿然以如意刻字興風作浪,他們失敗了倒不要緊,若因此牽連到先生的身上……”
畢竟涉事之人全都是先生在宮中的耳目。
這完全是將先生置於險境!
謝危沉默,只抬眼看向前方那一片碑林。
落葉鋪了滿地。
碑林中每一塊碑都是六尺高,一尺寬,與尋常的石碑十分迥異,上面刻著的也不是什麼佛家偈語,而是一個又一個平平無奇的名字。
更往後索性連名字都沒有刻。
只有一塊塊空白的石碑立在漫山的蕭瑟之中。
“如今的朝局如弦在箭,一觸即發。牽連了我倒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