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跑夜車,見章啟越身上的褂子半新,便傳授經驗:“我前些年穿的體面些,跑的又快,又熟悉路,生意很不錯,後來一場大病身體垮了,生意也不成了。小兄弟,你這大熱天的咳嗽,回去煮碗薑湯喝下去捂著發身汗,可別把身體弄垮了……”
他正絮絮叨叨說著,歌舞廳裡走出來個搖搖晃晃的醉漢,剃著個光頭穿著長衫,嘴裡還哼著小曲,招招手:“黃包車——”
章啟越竄起來拉著車衝了過去,速度之快讓老車伕瞠目結舌——哪裡是生病的模樣?
更有先前就候著的黃包車伕,本來以為輪到自己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搶了客人,氣的破口大罵:“趕著去送死啊?”
章啟越充耳不聞,彎著腰拿脖子上白色的毛巾拍拍車座:“爺,您小心點兒。”
那醉漢搖搖晃晃坐上了黃包車,嘴裡還哼著小調,半眯著眼睛回味今晚與頭牌歌舞皇后共舞一曲的美妙時光,沒注意到黃包車一直沿著大馬路走,甚至沒有問他的目的地。
黃包車跑了約有十幾分鍾,遠離了大都會,街邊路燈陰慘慘的,行人絕蹤,偶爾有跑夜車的,或者夜歸的人,大家互相在黑夜裡戒備著。
章啟越回頭看一眼,車上的人搖頭晃腦,正是人生得意之時,吃的肥頭大耳,連黃包車拐進個黑漆漆的小弄堂都沒注意。
五分鐘之後,黃包車停了下來,光頭男人半閉著眼睛問:“到了?”睜開眼睛之時,額頭抵著黑洞洞的槍口:“爺,下來吧。”
光頭男人反應不可謂不可迅速,他迅速往腰間摸去,章啟越早看出了他的意圖,先他一步繳了他的槍。
他一身的酒意都被嚇醒了:“好漢饒命!您要多少錢我都給您,只求饒我一命!”
抵著他額頭的槍口半點沒動,持槍的人冷冷說:“饒你一命不難,我只想知道章家的事情跟你有沒有關係?”
光頭男人是洪門的一個小頭目,他倒沒多大本事,可是他有個姐姐生的千嬌百媚,做了洪門老大雷潮生的六姨太。
這位六姨太很得雷潮生寵愛,相應的光頭男在洪門裡也有幾分薄面。
光頭男嚇的一屁股朝後跌去,還想裝傻:“章家……哪個章家?”
章啟越扣準了扳機:“不想說就算了。”
光頭男哆嗦起來:“章家的事情我知道一點……當初洪門是想要章家的碼頭,可是章家那老頭……”他抬頭看看章啟越的臉色,可惜夜色之下他還戴著帽子,瞧的不甚清楚,只能期期艾艾繼續講:“章泉父子太倔,有人私底下商量著給章家一點顏色瞧瞧……後面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章啟恩被綁架,是不是洪門做的?”
光頭男吞吞吐吐:“……當初有人是計劃過綁架章啟恩,沒來得及他就出事了。好漢,這事兒跟我沒關係,我就是……我就是聽過一耳朵。”
章啟越從綁腿里拉出來個小刀把玩:“你再不說老實話,我就把你耳朵割下來。”冰涼的小刀貼在他的耳根處。
光頭男老實了:“……洪門是有這個意思,可是動手的是青幫啊,肯定是青幫!當時兩家爭碼頭,青幫的人還跟軍政府有勾連,裴世恩可比我們洪老大狠毒多了!”
章啟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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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六點,北平航校所屬的中央政府新建的空軍大隊特派員帶著兩名工作人員來滬,剛下了火車,受到督軍府的熱情接待。
盧督軍野心勃勃,也看中了航空發展,很想組建自己的空軍大隊,對於中央空軍大隊的人恨不得供起來,如果能挖牆角就更好了。
年初各地軍政府前往北平,見識過了徐大總統的手腕,對這位意圖實現“統一大業”的大總統都充滿了戒備之心,很怕他腦子一抽做出什麼無可挽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