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蘭道:“我觀她神色,似是不樂。”
越荷點點頭,算是略過這一樁不談,又道:“我既去你那兒坐坐,也當去拜見慧婕妤。只不知她身體如何,方不方便叨擾?”
楚懷蘭“呀”了一聲,轉而笑道:“正想說這個呢,我想我們畢竟都是——畢竟都是,”她自己也略微曉得難為情,向四周瞧了瞧,“畢竟都是前陳那邊進來的——也當親近親近,今日是轉領你去見堂姐的。”
越荷一愣:“慧婕妤的意思?”
楚懷蘭嘴一撇:“怎麼,我事事都得與堂姐通氣?難道又不應當嗎?”
越荷心中一嘆,阿椒的性子未免太直。正因為她們三人都或多或少與前朝有些聯絡才更應避諱——不是有個詞叫做“結黨營私”的麼?然而話到嘴邊又吞下,拜見一次並非什麼大事。阿椒這樣開心,何苦掃她的興致。來日分說便是。遂點了頭笑道:“我們阿椒主意越發大了。”
楚懷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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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婕妤原是叫做卿月的。“卿月”乃是月的美稱,又可代指百官。她是陳朝的公主,由本朝太后撫養長大,亦是傅北的姐姐。其實要細細論來,陳朝最後的公主與皇子,取名都未按族譜來。慧婕妤本是從“珊”字輩的,不過因為出生在中秋節,當時百官又多有投靠了大夏的,陳帝才醉後命名“卿月”。而傅北本是“北”字輩的,他取名時陳朝已經瀕臨崩塌,陳帝嘆息他也不會有什麼兄弟了,便直接以“北”為名了。
蕙質蘭心如傅卿月,在後宮既久,自然明白自己的名字有多麼尷尬。陳朝已亡,她還留著一個主月的名字,總不能是覬覦後位吧?於是她給自己改了名,趁著皇帝為貴妃改名的時機,而且擇定的是個頗為俗套的“玉”字。女兒家常用的不過就是“紅”、“香”、“玉”等名,傅氏原是淡雅之人,卻選了個並不特立的字眼,姿態實在是低。加上她平時一向安靜知禮,因此太后願意疼她,皇帝也願意給她體面。早年月河對她不也是且憐且敬嗎?
慧婕妤上著蘇繡月華錦衫,下籠煙水百褶裙,微微含笑,不勝纖弱。柳葉眉細長而彎彎,一對眸子澄澈而溫煦。她面色總是蒼白,只有咳嗽的時候會稍稍有些病態的紅暈。她對自己的處境十分清楚,平日裡行事從不讓人挑出錯來,的確是個極為聰慧剔透的女子。然而慧極必傷,慧婕妤的身子向來就不好,近些年,愈發有漸成沉痾之態。
慧婕妤接待越荷的地方並不是自己休息的廂房,而是正式的廳堂。楚懷蘭顯然有些不解,然而越荷卻暗贊慧婕妤聰慧:不在廂房接見,不顯親近也方便各自往來。
“難為越嬪妹妹還來看我。”她淡淡一笑,聲音極為好聽,“只是我身體不好,別過了病氣給你。”
“堂姐!”楚懷蘭有些不滿,“你這是說的什麼見外話,越姐姐和咱們一樣都是——”
“阿椒。”傅卿玉用目光制止住了她即將要脫口而出的話,隨即溫和地笑了笑,“我和你越姐姐有體己話要說,你先去隔壁吃一碗冰糖奶窩好麼?金絲酥糕也備著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堂姐。”楚懷蘭輕輕撇嘴,吐舌一笑,“好啦,知道你們嫌我傻氣,我走就是啦。”然而她腳步輕快,並沒有生氣的模樣。
見她去了,傅卿玉方溫婉一笑:“難為你一路上照顧阿椒了,她這樣的淘氣性子。”然而語氣親暱,顯然對堂妹頗為喜愛,“她肯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越荷微微笑了:“阿椒讓我覺得心裡鬆快許多,原來竟有這麼多值得歡悅的事情。”
傅卿玉仔細瞧她一眼,溫聲道:“這樣的話倒不該是年輕姑娘說的——我實在得和你道一聲歉。”
越荷忙道:“怎敢。”心中卻明白她是在提傅北退親之事。
傅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