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晉之剛從城牆上下來,道:“中午去看了成小公爺,他腳傷無大礙,拄著個柺子就能走路了。”
“那便好,”蔣慕淵看向程晉之的手臂,“你的胳膊好了嗎?”
“差不多。”程晉之咧嘴笑了。
對將士而言,血凝了,能使出勁兒了,就是差不多了。
不管在京中是多麼矜貴的身份,上了戰場,沒有一個金貴人。
程晉之搭著蔣慕淵的肩膀,道:“你們是明兒去北地吧?”
蔣慕淵頷首。
程晉之遲疑了一陣,還是道:“抬棺的人手夠嗎?不用跟我客氣,我胳膊沒事兒。
你去西林衚衕娶人家姑娘時,我是儐相,你現今送顧家人回故土,我難道還抬不得了?
就憑我點的那兩大串炮仗,顧家也得認得我。”
蔣慕淵笑了起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這個做兄弟的還能怎麼回絕。
將顧家英靈遷往北地,這是近幾日蔣慕淵、顧家兄弟們與肅寧伯、向威商議好的。
原本就盼著,等收復北地之後,就把田老太太等人挪回故土去,眼下也是個機會。
畢竟,哪怕知道狄人已經敗走,從北地、鶴城亦或是其他城鎮村子逃出來的百姓都沒有勇氣回到家鄉,一則心緒未平,二來怕狄人再打過來,會丟了好不容易保住的性命。
而北境要重新發展,少不了百姓的支援與投入,他們現在必須給百姓信心,讓他們敢於走出裕門。
移靈回北地,就不是快馬加鞭了,一路抬棺,單趟也要耗費數日。
他們也不打算快行,能在北境土地上日夜行走,也是證明如今局勢已經安全了。
翌日的裕門關,陽光透過雲層,薄薄撒在地上,積雪又化了些,使得道路愈發泥濘難行。
蔣慕淵與顧家兄弟們一起到了田老太太等人的墳前,身後跟著來幫忙的兵士,所有人靜靜看著那一塊又一塊的石碑。
顧雲宴上前,仔細擦了擦石碑。
香燭燃起,伴著漫天的白錢,顧雲宴深吸了一口氣,領頭跪下,重重磕了頭,才又起身。
封土被挖開,露出裡頭棺木,顧雲宴蹲下身,看著田老太太的棺木,眼中含著熱淚,輕輕笑了笑,道:“祖母,答應過要接您回北地的,叫您久等了,我們這就回去了。”
百姓們送靈出關,不時有人背過身去抹淚。
有同樣是北地出身的百姓,猶豫了幾天之後,終是收拾了寥寥的細軟,跟在他們身後回家鄉去。
第619章 我想賭
送靈的一行人走了數日,天際線旁,才終於出現了北地城池的影子。
殘陽西斜,映在這座百年老城上,越發顯得空寂。
跟隨他們回來的老百姓與兵士們都混熟了,原本北地未失守前,城中百姓與守軍的關係就很親近。
因而,哪怕是一群“兵痞子”在邊上,百姓也很放鬆,放鬆到遙遙看見舊城模樣就咽嗚出聲。
不知道是哪一個,先落了眼淚,招得身邊的人一個個紅了眼睛。
那夜破城時的硝煙烈火猶在眼前,一如這紅日,刺得眼前一片血紅。
顧雲騫也哭了,他在兄弟間年紀最小,又親歷過那一場戰事,此刻回憶起來,眼淚不住往下滾。
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是真的難過。
伴著夕陽,一行人走到了北地城下。
這座孤城之中,有原先不曾離開的,有這些日子得了訊息陸陸續續回來的,但人數很少,與原本繁華的北地城根本比不了。
顧家棺槨入城,他們紛紛來迎,有與隨行的百姓相熟的,抱在一塊痛哭不起。
也有認得顧家兄弟的,哽咽又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