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兒提了起來:“我正好過來看看母親,過幾天是我父親忌日,母親在中元前就住到清水觀了,聽說他們從前挺喜歡一道遊湖的。”
顧雲錦轉眸,沉沉看著壽安郡主。
壽安似是渾然不覺,道:“其實,我對父親幾乎沒有任何印象了,他戰死時我才五歲,他又常年在外,我連他的五官都記不清。
府裡上下都說,我父親和大伯父長得很像,兄弟兩人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所以這些年,我都把大伯父當父親看的。
他是不在了,但其實我這些年過得很好的。
大伯父和大伯孃把我當親女兒一樣,哥哥也寵著我,我的封號也是大伯孃求來的……”
顧雲錦靜靜聽壽安說著。
壽安說了很多,卻幾乎沒有提及她的母親。
顧雲錦猶豫再三,問道:“你母親呢……”
壽安垂下了眸子,眼睛裡閃著晶瑩,明明快哭了,聲音卻依舊倔強:“我很少去母親跟前的,母親見到我就難過,我的這雙眼睛和父親太像了,她挨不住……”
顧雲錦抬手,抱了抱壽安,她也有很多話想說,說她的父母,但一時半會兒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壽安吸了吸鼻子,很快又笑了:“姐姐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我母親就住在廂房那兒,我自個兒過去,姐姐在觀中隨意走走,拜一拜吧。”
顧雲錦目送壽安走遠,斜斜靠著走廊柱子,看著天空出神。
戰場就是如此,誰也不敢說一定能活著回來。
她的祖父就是死在戰場上的。
她的父親受了重傷,即便回到府中,用藥吊著,但畢竟成了舊疾,最終熬不下去了。
鎮北將軍府裡,因戰過世的長輩們又豈止是她祖父和父親,能得封將軍府,能在祖父顧縝死後、由戰功不算出眾的長房伯父承繼將軍之位,而不是撤了將軍府,這其中付出的鮮血讓人難以想象。
數代人的鮮血保住了鎮北將軍之名,哪怕從前顧雲錦再不喜歡將門粗鄙,也知道為百姓守江山是義不容辭的,是責任,也是榮耀。
朝廷戰事極多,不止是外敵,還有內亂。
她突然想到了程晉之,明明只是個少年人,前世只及弱冠便已馬革裹屍。
那顧雲齊呢?
她這位數年不曾見過的兄長,有從戰場上活下來嗎?
還有蔣慕淵呢?
嶺北白雲觀一別,她是一閉眼一睜眼又回到了十年前,那蔣慕淵呢?
他彼時身上已經有不少舊傷痕跡了,寒雷亦是跛著腳,在那日之後,蔣慕淵奔赴平叛,他最終又活到了什麼時候呢?
第160章 執傘
這些問題湧進腦海,沉甸甸的,悶得顧雲錦喘不上氣來。
她之前從來沒有想過這一些。
都是重活一遭的人了,她還要費心去掛念曾經的那一世。
因為知道,那一世是確確實實存在過的,那些經歷也都是真實的。
她是一蹬腿就離開了,可其他人還生活在其中,又怎麼能不掛念呢。
哪怕這些問題對於她來說,一輩子都不會有答案,但還是揪心得厲害。
念夏見顧雲錦出神,便沒有跟上前去,只遠遠候在一邊。
風捲過樹葉,上一刻還在耳畔的蟬鳴不知不覺間就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樹葉的沙沙聲。
烏雲漸漸遮蔽了陽光,四周很快就暗了下來。
而後,豆大的雨水砸了下來。
顧雲錦靠著柱子站著,被屋簷落下來的雨簾溼了衣角才回過神來,她怔怔看著面前的雨幕。
手緩緩握緊了拳,她深吸了一口氣,在思緒回籠之前,人已經不由自主地穿過長長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