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是中元節。
孫宣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他的母妃是“意外”身亡,他要請道士來祈福,至於銀錢,從他私庫裡撥出來。
話說到了這份上,聖上再是不情願也只能點頭。
明明前朝後宮隔了半座宮城,可這一夜,聖上半夢半醒中,愣是聽見了道士們誦經的聲音。
一場場糾結的夢境圍繞著聖上,等他驚醒過來,中衣都溼透了。
聖上沒有叫韓公公進來,自己踉蹌著走到桌前,灌了一壺冰冷的茶水,才覺得稍稍好受了一些。
層層幔帳垂著,擋了明月光芒,透到最裡頭,只餘昏暗的影影綽綽,偏幔帳隨著夜風微晃,影子跟著變幻起來。
聖上死死盯著角落,那裡好像站了個人,直勾勾地一瞬不瞬盯著他。
“誰?”聖上問了聲,沒有回應,他不由提高了聲音,“誰!”
韓公公此刻才光著腳跑進來,沒來得及到跟前,就聽見哐當瓷器碎裂的聲音,他縮了縮脖子。
“聖上,”他道,“奴才先點燈?”
聖上喘著粗氣應了,等燈光亮起來,他才看清楚,那個角落是一隻置衣架子,上頭掛著他的龍袍。
精美華麗的龍袍上,沾了茶水,顏色深了一圈。
明明是他極其熟悉的寢宮內殿擺設,可剛剛那一瞬,他愣是沒有想起來,那裡不會有人,只有衣袍。
韓公公收拾了所有,又伺候聖上歇下。
幔帳垂下來,聖上卻道:“不用吹燈。”
隔著床罩,光線並不刺目,只是聖上依舊睡不安穩。
他的夢境裡,出現了穿著龍袍的人,不再是站在角落裡,而是站在他的跟前。
他大叫著喝罵,罵對方篡位,罵了許久,卻看不清那人模樣。
無論他怎麼仔細去看,都看不清楚。
聖上再一次從夢中驚醒,睜眼到了天明。
雖是精神不濟,倒也沒有荒廢了朝政,聖上依舊每日上朝,看文英殿送上來的摺子,一一批覆。
近來最是受罪的反倒是孫祈。
聖上幾乎是隔上一兩日就把他叫進御書房裡罵上一頓,朝堂事、家務事,時不時讓他講一番政見,但凡講的有一兩句不對的地方,便是一通罵。
孫祈煩悶過,叫劉婕妤與正妃宋氏一通勸解,倒也漸漸放寬了心。
聖上罵他,是覺得他還能扶一把,若是沒有把他當繼承人培養,又何必這麼操心呢?
孫祈會捱罵,也是自己能力不足,達不到聖上的要求,他必須努力再努力,認真體會三公與朝臣們的指點,才能讓父皇放心。
眼下,聖上最關心的顯然是銀子調轉狀況。
蔣慕淵去了南陵,至今沒有傳回好訊息,這也是意料之中的。
畢竟南陵那兒,尋到了就是金山銀山,尋不到就是一個銅板都聽不見響。
反倒是蜀地的清算,陸陸續續能有些收穫。
只是這收穫,委實算不得多。
孫祈看著地方府縣報上來的初步資料,心裡直髮冷,就這麼些,雖說蚊子腿也是肉,但它不能填肚子。
聖上對這數字也很不滿意,只是蔣慕淵先前就鋪了路,聖上全怪到喬靖腦袋上去了,倒也沒有指責底下府縣辦事不利。
七月下旬雷雨不斷,直下到了八月。
驚雷聲讓聖上本就一塌糊塗的睡眠越發不好,以前還有陶昭儀的甜羹緩一緩神,現在卻是沒有了。
哪怕把原本小廚房的廚子叫來,弄出來的東西都不是那個味。
聖上氣憤不已,讓孫宣也來嚐了。
孫宣用了一整碗,道:“從前就是這個味道,父皇嘗著不對味,大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