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拿大頭,家裡沒糧了他倒死皮賴臉上那屋裡去吃。我們孤兒寡母在家裡餓死嗎?我造什麼孽嫁這麼個沒用的,還好意思打我,再也不回去了……”
陳嬌聽了個大概,阿媽也氣,只是不好跟閨女一起罵,就陪她哭,哭孃家沒本事哭她命苦。花兒在窗戶根下寫字,端端正正坐得筆直,之前她寫作業喜歡趴在桌上,眼睛黏在作業本上,陳嬌提醒了一次她就記住了。
阿媽跟姐姐再大的聲音都沒聽見似的,一筆一劃很是認真,陳嬌坐到她跟前才抬頭看了一眼。陳嬌抱著膝蓋,望著窗戶外頭大雪映襯著明亮的青天,花兒溫吞著拉住她的手。
陳嬌心不在焉,有氣無力朝她笑了一下,“花兒的字越寫越好了,以後一定能考上大學,去大城市唸書。”
花兒靦腆地抿唇,有點不好意思,落寞道:“阿姐,大妞要嫁人了。”
陳嬌思緒飄回來一點,大妞那個情況,方圓都知道了,同情有之譏笑有之,在當地名聲算是毀完了,“這麼快?要嫁給誰啊。”
“我不知道,聽她說離這裡很遠,比我們上學走得路還遠。我昨天去看她了,她爹媽不讓我們跟她說話,我俏俏從房後頭找她的,她一直哭,說想念書想跟我們一起。”
陳嬌心裡突突一陣刺疼,想不到怎麼安慰花兒,握著她的手將自己的溫暖傳遞過去。花兒頓了一下,“阿媽說學校的老師都不正經,明年不讓我去上學了。我什麼也沒幹,趙老師拉我手我都躲開了。”
“花兒,趙老師真拉你手了?除了拉手,他還對你做其他事情嗎?”陳嬌有點嚴肅,不好問得太露骨,小孩子純潔的心靈不該讓那些髒汙事汙染。落後的地方落後的性教育害死多少人。
花兒被陳嬌情緒感染到,不由也有點緊張,“沒有,我從沒去過趙老師屋裡,一下課就跟他們走了。阿媽已經問過了。”
陳嬌給她科普了一點男女之別,教她怎麼保護自己,以後發生這樣的事要第一時間跟家裡說。
花兒點點頭,“記住了。阿姐,我不想輟學,阿媽不讓我去了,哥哥也不讓我讀書怎麼辦?”
“不會的,你哥會支援你的。”這話自然而然脫口而出,說不出來自己哪來對李存根斬釘截鐵的信任。
阿媽以前經常說,他們這些窮苦人家生來便該是受苦受難的,日子艱難不好過是應該的,一旦交了好運,反而心裡慌亂踩不著低。從小受這樣的教育,家裡的孩子怎麼會有自信覺得自己獨一無二、我命由己。
李存根沉默逆來順受的性子就是最好的解釋,可是對待花兒,他一直抱著一種期待,似乎將自己不能實現的願望寄託在花兒身上一樣。他未能完成的學業,絕不會讓小花兒也懷著遺憾輟學,他對大城市避如蛇蠍,卻鼓勵花兒一定要考出去。
這個妹妹是他不能宣之於口的希望與榮光。
李存葉回家住了好幾天也不見小安爹來接,這一次她也是鐵了心不回去,阿媽還要擔心她怎麼下臺階,有空就要勸她幾句。李存根半點意見沒有,阿媽把李存葉逼急了,他還慫恿他姐想住多久住多久,不愛回去就不回去。
阿媽罵他淨知道添亂,火上澆油,兩個孩子都在那家,過了這麼多年,不是說斷就斷的,遲早要回去。李存根甚至鼓動他姐不能過別過了,阿媽瞪著眼睛抓起掃帚要打他。李存根跑到院子外頭轉一圈,回來蹭到陳嬌身邊,悄悄拉她的手。他的笑容明亮又羞怯,僅僅只是望著她便是快要溢位來的滿足,陳嬌扭開頭,只顧盯著地下。
首✛發:𝓟о18s𝐅。cᴏm(ω𝕆𝕆↿8.νi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