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晚晚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反應卻不慢。她身形未動,只抬起一隻雪白的手腕,手腕翻轉間,無形的吸攝之力便在她面前形成了一道漩渦,將那漫天飛雪吸攝在掌心?三?寸之內,化作蒸騰水霧。
水霧在殿中瀰漫,於極寒的溫度之下,迅速化作絲絲白氣。
她一雙冰冷的眼睛,隔著水霧看向殿下的少年,仍是不見半分憤怒,語氣中竟似十分欣慰:“好?,這樣更好?!我本以為你優柔寡斷,想不到竟有如此果?斷魄力,大大出?乎我意料。”
原不為彷彿什麼也沒做一般,還饒有興致地問:“宗主不生氣?”
“我好?得很。自古神兵先傷人後?傷己,你若在那人面前也不手軟,十年之後?,那人當有一報!”說到這裡,她竟是拍了拍手,又大笑?起來,狀極滿意。
“所以我笑?宗主天真。”
原不為殘忍地打斷她的幻想。
“父子?相殘,殊為可悲。但父既不愛子?,又談何可悲?”
正?如你這親生母親,面對親生骨肉挾殺氣相迫,不也同?樣沒有半分驚怒嗎?
遲晚晚的笑?意戛然而止。
“父不愛子?,談何可悲……”她喃喃念著這句話,眼神中的怨恨似乎更深了。
原不為又插了一刀:“父子?相殘?在那人看來,或許便是那陪伴他二十年的貼身佩劍當場折斷,此痛也更甚百倍。”
原不為的話彷彿戳中了她從未想過的盲區,讓遲晚晚眼中第一回 出?現了茫然之色。若是籌謀多年,最終卻不能給對方?帶來絲毫傷害,那麼她這十年的怨與恨,豈非只是笑?話一場?!
心?髒中那時時啃噬著她的火焰似乎再也壓制不住,與怨恨不甘一併爆發。她淒厲地叫了一聲,立時便發起狂來。
“整整十年,我忍了整整十年!”
“這十年……竟是白用功!”
平地似颳起颶風,洶湧如潮的真氣噴薄而出?,但聽無數噼啪聲響,四周地面幾?乎被犁了個乾乾淨淨。漆黑的絲絛宛如鋼鐵鑄就的長鞭,猛然擊向原不為。
“……既如此,我留你又有何用?”
殿內響起刺耳的尖嘯之聲。
原不為輕輕嘆了一口氣,雙袖向前一推,足尖便點地而起,只是向邊上側開了一寸,便輕飄飄避開了這一擊。
而那絲綢也在轉瞬間變向,繼續向原不為襲來,他再次向著旁邊一閃。
以他這具身體的實力,本不該如此輕易閃避。偏此時的遲晚晚內息混亂,精神極不穩定,本就破綻百出?。若是恰有一位精通刺客之道的一流高手在此,出?其不意之下,只怕立刻能讓其身死當場。
“宗主所求,我能幫你。”
少年的身影從容於漫天攻擊中閃避開去?,宛如閒庭散步於花叢之中。在這等險境之中,他竟還能徐徐吐氣開聲。
“如何讓人痛苦,不甘,追悔莫及,只需毀去?他最在意的事物?便是。”
“那人最在意的是什麼?”
遲晚晚一時情緒失控,此時漸漸冷靜下來,含恨道:“自是容清月那賤人!還有他天下第一的劍道。”
“容清月最在意的是什麼?”
遲晚晚頓了頓,道:“那賤人最在意的從來不是他,而是玄月宗的傳承!”
“那便是了。”隨著遲晚晚恢復平靜,原不為也輕飄飄落在地上,輕聲道,“毀掉玄月宗,就毀掉了一個容清月,半個楚天南。”
遲晚晚已經徹底安靜下來,用深沉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的少年。
“而剩下半個……”原不為語調平平,輕描淡寫,“交給我。”
“不出?十年,天下第一劍,便會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