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綠仍在懊惱:「早知道便聽花匠的話,搭些棚子護著了。娘娘那般喜歡……」
「無妨。」越荷只輕輕搖頭,「遲早是要死去的。」
她不再說話。這幾天,宮裡倒沒有什麼大事,只除了楚懷蘭祈福有功,被放了出來走動。她似乎憋壞了,這些日子到處串門子,倒是很高興。
越荷覺得,自己像是在等待什麼,能夠一錘定音的訊息。
她的靈魂好似漂浮了起來,只有理貴妃的身體,在麻木地活著。
向哪一邊活,向哪一邊死,她在等候最終的決定。
……
在得到未央宮人的稟報時,越荷已經奇異地感受到,自己所等待的訊息來了。
江承光這些日子仍是忙於政務,入後宮的時間極少。
來了,也不過是到九華殿,與越荷對坐無言。
越荷已經不再去想,兩人之間是如何到了這個地步。她如此在意李家,到底露出了多少破綻。江承光的忍讓寬容,甚至是眷戀,又是為了什麼。
她只輕飄飄地說了一聲:「好,我這便來。」
隨即,在宮人的陪同下,出了九華殿。
深冬,呼吸裡都是寒氣。越荷路過太液湖,發覺已結了厚厚一層冰。
她被人引著,進了未央宮。
未央宮只有皇貴妃蘇合真一人獨居,除了她所住的廣明殿外,其餘幾個閣,實則都已是醫女居留、熬藥的場所。整個廣明殿,都瀰漫著苦腥的藥味。
其中隱隱夾雜著什麼薰香,混雜著宮女們垂頭喪氣的神情,愈發讓人感到一種生機的頹敗。
越荷知道,蘇合真是在昨日醒來,皇帝聞訊立即趕去,陪伴了新封的皇貴妃好一會兒。
她的心緊緊地揪成了一團,一路上想了許多,卻又一句都沒和人說。
未央宮是極其安靜的。
半夏紅著眼睛,帶路到了殿前,便止步道:「娘娘進去罷,奴婢不陪了。」
越荷心裡有種淡淡的異樣,但已容不得她多想。
正要示意姚黃留下,半夏已道:「皇貴妃讓姚黃姑娘陪理貴妃進去。」
越荷心中的異樣感越來越重,連姚黃都面露驚容,驚疑不定地看了越荷,又看半夏。還是越荷按捺心緒,道:「既然如此,姚黃隨我進去罷。」
半夏退到一旁,不再說話。
而越荷領著姚黃,踏了進去。
……
她第一眼望見的,仍是那屏風。
不同的是,那匹肖似紫燕的馬兒背上,竟然用墨痕添了一個女子的身影。那身影只是淡淡勾勒幾筆,卻颯爽英姿,使人看了便覺得明亮快活至極。
越荷心中一顫。她見屏風底下,擱了一爐香。細細裊裊的煙兒飄起,化入朦朧。
蘇合真便躺在重重錦被之中。
她露出的一隻手腕,仍如皓雪般潔白,但已消瘦如柴。
室內夾雜著藥氣、薰香,還有蘇合真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若有若無的死氣。聞起來,是種略帶反胃的頹敗靡香,卻又惹人陷落。
越荷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蘇合真是真的撐不住了。
這一刻,她心中忽然再無隱隱的懷疑與猶豫。
只低低俯下身子,向曾經交好多年的姐妹,拜道:「皇貴妃安好。」
姚黃張了張嘴,好似想要說什麼,卻終究無力。
正在此時,蘇合真的眼睛微微張開,淚水卻一下子湧了出來。
她只是安靜地哭著,哭著望著越荷。那隻枯瘦的手腕,顫顫巍巍地舉了起來。
越荷這才注意到,她始終抓著一塊錦帕。
合真的手抑制不住地顫抖,那錦帕也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