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雖對丈夫失望已極,見到對方這副猙獰至極的模樣,仍是有些驚駭心寒。她走至埋頭翻找的李伯欣身後,道:「你是不會找到的。」
李伯欣回首投來的那一瞥裡,竟似蘊含無限的恨意。
少年夫妻,恩愛非比,怎樣就走到了這個地步。成國公亦是人,在活生生逼上絕路之後,他骨子裡的暴虐和恐懼終於露了出來。
雖只一瞥,卻淋漓盡致。
「伯欣,你也不必怨我。」李夫人平心靜氣道,「送全家上絕路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只是做了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讓這些提早結束。」
「荒謬!」李伯欣斥道,「自我決意起事以來,你屢屢阻撓,從不支援,我也忍了。可是你看看你現在,你所做的這些,有沒有一點成國公夫人的樣子!」
他已經毀了大半個臥房,將往昔恩愛繾綣的記憶,一併砸個粉碎。
李伯欣忽又上前,握住她的肩膀,熱切道:
「阿媛,阿媛,你將虎符拿出來!現在都還來得及……」
即便他再怎樣虛情呼喚她的閨名,李夫人也巋然不動。
只是悲哀地望著他:「你當真有一點在乎過除你之外的人嗎?在乎過我、月河、玉河、不疑嗎?倘若有一點,我們也不至於這樣送死。伯欣,你太驕傲了,不肯為其他人考慮。」
「你在乎過我的阿月嗎?在乎過她要如何自處……」
李伯欣青筋暴起,低吼道:「我的女兒,你憑什麼說我不愛惜!可是到了現在,你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你快把虎符給我,屆時她哪裡還用做什麼貴妃,她是我們金尊玉貴的公主!」
「你終於肯認阿月了麼?可惜,太遲了。」李夫人喃喃:「太遲了,伯欣。」
「你執意如此,自取滅亡,還連累無數人喪命。我已不惜生死,卻不能眼睜睜看著……」
她多少還以為,對方可以聽得進去一些話。可就在這時,李夫人看到已經回身,將滿地廢渣踩過一片,焦躁自語的李伯欣,忽然又如一頭野獸般,猛地沖了上來!
她的頭腦嗡鳴不已,只有丈夫的聲音凌亂而狂熱地迴響:
「在你身上!一定在你身上!我把其他地方都找遍了,肯定在你身上!」
「放開!」她用力推拒,但李伯欣蠻橫地翻過她的每一個袖子、內袋。
李夫人又驚又痛又失望,劈手甩去一個巴掌:「李伯欣,你徹底瘋了!」
與此同時,成國公只覺手指觸到了個銅製小物,堅硬冰冷,有個平滑的側面。
找到了!他大喜過望。這就是虎符,果然藏在夫人身上!他信手推開夫人,不顧對方跌在了滿地的狼藉上,急切地喜悅地抓起那虎符,轉身就要出門——
「你回來!你把它還給我!」李夫人淒聲喊道,又追了上來。
李伯欣只覺不耐,只命人將她拖回去看管,大事不能耽誤。僕婦們聽從他的命令魚貫而入。
李夫人被往後拖去,哭喊卻遠遠震響:「李伯欣,你沒有良心!」
「你給我看看清楚,那是什麼東西!」
他忽然間像是被什麼敲了一下腦袋。成國公的右手,顫抖著開啟。
躺在他掌心的,根本不是什麼虎符。
那是一半小小的銅馬,靜悄悄地在那裡。
「那是你外孫的抓周禮!」李夫人又哭又叫,「把它給我!把我女兒和外孫的信物——還給我!」
她見到她的丈夫回過頭來,眼裡方才那種癲狂殘忍,已經褪去大半。應是從剛才那種狂熱又暴烈的狀態之中,醒過來了。
成國公拿著那銅馬,臉上露出幾分怔然神色。手掌攥緊了又放開,動作竟顯稚拙。
李伯欣蹣跚地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