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大半個沉入湖裡。晚霞只剩淒艷餘光,再攔不住夜色瀰漫。
天地忽紅忽黑,漸漸歸於死寂。連同那些哭聲,都有些遠去了。
越荷仰起臉,但覺胸口悶堵、神思渺渺。她的眼底發乾,已是無有淚水。
唯一支撐住她的念頭是,她不能留在這裡崩潰。
合真告知她的,不只彼此情誼……還有江承光對李家的防備猜忌!皇帝對她和家族……從頭至尾都是利用……對,都是利用。而且該知道的這些,不止她一人!
越荷想到這裡,忽然又生出了一點力氣,一點希望。
她要去長信宮,她要去找玉河。她要將一切都告訴她,不能讓妹妹再重蹈自己的覆轍!
她要——立即同妹妹相認。
臨終剖心、相認未久便生死兩隔……這樣的悲劇不能再發生一次。她已經經歷了人世間最慘痛的離別,更嘗遍了生死無常之苦。何況還有皇帝對於李家虎視眈眈,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她要去找玉河,她要和她的妹妹說清楚一切,就是現在。
正是這念頭使她沒有倒下。越荷拖著麻木疲憊的雙腳,踉蹌著向長信宮的方向走去。最後的夕暉在她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遊魂般的影子。
宮人們遠遠跟隨,不敢接近。
天邊不知什麼地方,遙遙傳來一陣鐘聲。
那鐘聲似含規律,聽了使人無端悲痛。
越荷又恍惚了陣子,才意識到,這並非幻聽,而是真正的鐘聲。
一撞十二聲,乃貴人薨逝時的報喪之鐘。
怪了,她模糊地想著。自己雖失神離開,也才走到太液湖邊。
未央宮宮人的腳程如此快麼?……皇貴妃去世的訊息,竟已通知了鳴鐘。
越荷心頭忽又湧起陣陣鈍痛。只是夾在合真死去的悲楚中,一時不能徹底分明。
忽見一個小宮女慌裡慌張地跑來,那樣子像是急於報信。
越荷心念著去找玉河,她現在只被這個念頭支撐著,是苦痛間唯一能抓住的指望。但那小宮女見了她,卻認出貴妃服制,連忙奔了來跪下,開口有些顫巍,道:
「宮中喪事,寧妃娘娘派奴婢曉諭未央宮。」
「什麼?」越荷遲鈍地看向她。
喪事……自然是合真的,但為何要通知未央宮?這不是她們報的喪麼?
便見小宮女吸了一口氣,咬牙道:
「啟稟理貴妃娘娘……長信宮貴妃,薨了!」
越荷忽然間,一聲不吭地倒了下去。
第190章 長信喪事 我欲出宮見父母,求你幫我!……
她好像在夢裡。
一會兒是年少的合真為她編著小辮, 一會兒是嬌小的玉河佯作發脾氣,一會兒又是父親唯一一回俯身,將她抱上了馬。她被父親的胡茬扎得大笑。不疑在旁邊, 沖她做鬼臉。
但那匹馬忽然就跑起來了, 而且越跑越快。李月河驚慌不已,大聲喊著父親合真玉河……但是沒有人理會她。她緊緊抱著馬脖子,忽然之間, 被顛了下來!
越荷驟然睜開眼睛。
她眼前還有些模糊,稍一動便覺得雙眼刺痛。人影晃來晃去, 有張肖似姚黃的臉靠近了她。越荷猛地抓住她手臂,半身躍起,急促地問:「玉河沒事,對不對?」
室內忽然變得寂靜,姚黃喉嚨裡發出小聲的抽泣。
越荷的臉色變得慘白。她已經知道了答案,卻猶然不能相信:「她沒死, 對不對?」
姚黃已掙開她的手臂, 含淚跪於榻前, 道:「長信宮貴妃昨日申時一刻薨逝, 娘娘節哀。」
晴天霹靂不過如此。
越荷身子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