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嫵有多看重馮韞玉這一胎她不在意,她要的就是摘走這枚甜美的果實。她是不能生了,但她仍可以撫育皇子,且她從無一刻放棄自己的野望——
「甘草,」她支頤而笑,意態閒閒,「你說,孕中的女子是否會格外地多思?況且,玉碟上的親生母親活著,真能不礙養母的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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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解。
這是馮韞玉察覺貼身宮女私底下往霍嫵那邊去,藏了藥回來卻扯到別的上頭時,第一個想到的詞。
心底驀地生出一陣悲哀,除了被算計的驚慌之外,馮韞玉感到的,竟還有如此多的「終於來了」。從一開始她就隱約預料到了這一天,自霍嫵選中她「借腹生子」的那一刻時。
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馮韞玉絕望地反問自己。
自從被挑選入宮以後,她又能走怎樣的一條路呢?她的入宮不過是皇帝一時興起,之後也沒得過多少恩寵,還不是和家裡一樣做低伏小、戰戰兢兢,唯一的好處就是家裡可以說「光宗耀祖」,畢竟也是伺候過皇帝的人了。
可是這又和她有什麼關係?
宮裡有寵的女子不多,要麼是出身世家,要麼也有自己的獨特位置。前者如李貴妃、霍昭儀,後者如理貴姬,還有故去的和慧妃。唯一一個宮女出身還得過寵的是汪氏,她最得意的時候還誕下的皇子,可現在還不是落得一場空,人人都拿她當個笑話看?
不,汪氏或許比她還強些。汪氏還敢小丑似的衝上去譏諷那些懷孕的宮妃,無論位分高低,然後又被扔回去羞辱禁閉。她已什麼都不在乎,但馮韞玉是謹小慎微慣了的。她怎麼做得來。
殺母奪子,戲文裡不是沒有聽過,可落在自己身上卻格外冰涼。馮韞玉手裡捂著枸杞捧來的熱茶,卻疑神疑鬼地不敢喝下。
那才從霍嫵處回來卻佯裝無事的宮女滿面疑惑地喚道:「主子?」馮韞玉險些潑了熱茶。
她定定神,才喝了一口,道:「無事。」
就算霍嫵欲要殺母奪子,也不至於損壞孩兒的健康……這藥,約莫是損母利子的罷?馮韞玉很詫異自己還能保持內心的平靜,但是不平靜又能怎麼樣呢?
她便是去鬧一通,皇帝還能真為她懲處霍嫵麼?而且她很清楚,沒有霍嫵,自己也不會有懷孕產子的機會。且她的位分,也不可能撫養孩子。
韞玉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心道,她能這麼果斷地下手,看來自己這胎是個皇子了。
她已過夠了每一天都謹小慎微、擔驚受怕的日子。韞玉心想,自己死了,皇兒和霍昭儀便不會有所隔閡,這樣孩子就能有個好前程。她邊想,邊把手裡的茶喝完,可是眼淚卻忍不住滾滾而落。馮韞玉把侍女們都趕出去,一個人撫摸著肚子,輕聲垂淚道:「吾兒……」
淚已不覺爬滿了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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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主子是怎麼了,滿面含愁的。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了。」
枸杞一邊熬藥,一邊皺著眉道:「我看是該是孕中多思之兆,也不知道紅綃姑娘給的清心散好不好用……紫衣,你怎麼一直不說話?」
名叫紫衣的宮女從沉思中驚醒,連忙笑了笑道:「孕中多思不是很正常?枸杞你也別太擔心啦。霍昭儀那邊只怕還更緊張這一胎,拿來的藥肯定是有用的。」
「也對,」枸杞點點頭,若有所思,「紫衣,還好你提醒我。我聽人家說懷孕的女子最愛胡思亂想,沒有的事兒都能想出許多彎彎繞繞來。要是知道這是紅綃姑娘拿體己私下求來的藥,說不定又得感傷遲疑。還是讓主子安心養胎為好。」
紫衣笑了,眉眼彎彎:「主子有你這麼貼心,才是最有福氣的呢。」
兩個宮女說笑一陣,又親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