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姚黃微微躬身,帶著擔憂地望著越荷,「您怎麼了?」
越荷牽動嘴唇時只覺得僵硬無比,她眼中全是恍惚之色,愣愣的問道:「那……怎麼樣了?」
姚黃輕嘆了口氣道:「聶貴人被禁足了三個月,金、金修容大概已經回了窺星閣了。聖上今晚去了她那裡……」
一股涼意貼著肌膚而生,越荷不禁渾身戰慄。
皇帝,竟無情至此……縱然鎮國公府的行為有所失當,可他明明可以——假如他只是看上了金羽,僅需略提一句,急於彌補的鎮國公府,必然會願意讓兩個女兒一齊侍奉君王。
可他沒有。他把所有被欺騙的怒火,都發洩在了金素一人的身上。
越荷沒有錯過江承光最後看向金素時,那淡漠至極的一眼。
他曾經寵愛金素,喜愛她柔中帶剛的性情,與她情意綿綿。她曾經回報以熱烈的勇敢,在生死之際,寧可墜向絕望的森林,也不願傷害那位帝王。
江承光素來知曉,金素將鎮國公府看得極重。當時他不過付之一笑,認為金素生死之際,已展露出了滿腔的愛意忠誠。他的妃嬪本當如此。可當他意識到,金素的入宮,從頭到尾都是為了鎮國公府。她本來並無侍奉他的意願——所有的憐愛,頓時成了痛恨。
那麼多的細節,都成了罪證。
可是,只因為那一刻的恨意,他便要冷酷地驅趕於她麼?越荷遍體生寒。那是金素的一生,只因為他瞬息一語,便徹底毀滅了?他不是不曾喜愛和盛寵過金素啊,甚至那只是幾天前的事。只因他電光火石間,對那個吟著「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的少女生出了心思,又不肯叫別人說他好色,便輕描淡寫地提出一個堂而皇之的「換回來」?
他是狠心若此啊。
「主子,主子。」姚黃面帶焦急,「您怎麼了?要不要叫個太醫來?」
「不用了。」越荷木木道,忽而一把抓住姚黃的手腕,「姚黃,人言千里井不反唾,聖上他……」
姚黃急道:「主子慎言!」
她沉默一陣,有些艱澀地說道:「賢德貴妃生前最後的日子……聖上也如今日對金家女兒一般。男女歡情,本難有真的。」
越荷一怔。
是了,她竟混忘了。害死她的哪裡是蘇合真,分明還有那人的冷漠。她竟被這些日子的溫柔快樂打動,幾乎給忘了。
一種疲倦悄然爬上心頭,她頹然靠在椅上,以手掩面。只覺自己身在網中,無力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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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疲倦地揉著額頭,即刻有乖覺的宮女走過去接手。
微言將粥奉上,含笑道:
「娘娘嘗嘗這桑菊豆豉粥罷,臣妾親手做的。對頭疼有些好處的。」
太后嘗了一口,眉頭舒展:「虧得你孝順。」又道,「盼兒的事,準備好了麼?」
微言忙應道:「都好啦。顧妹妹的事,臣妾不敢不用心的。」
太后嘆道:「就她性子倔,非要和哀家鬧脾氣!拗不過那丫頭,還好有你看著。」
微言垂首道:「臣妾不敢居功,顧妹妹性子雖倔,卻是真心孝順太后娘娘的。」
太后「嗯」了一聲,又彷彿漫不經心地挑起了話頭:
「金氏的事,你參與多少?」
微言心中一緊,忙跪下道:「臣妾只先前略略從沈貴姬那兒聽到了些風聲。」
太后看了她一會兒,慈愛地笑笑:「跪著做什麼?起來吧。」
微言心中飛快思索著,沈貴姬的確將事情遮遮掩掩,意圖獨自立功。可聖前那承情之語,卻是說得似是而非。她向皇帝說金家二小姐的性子是從自己處聽說。聖上多疑,必然覺得是自己推波助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