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則大局稍稍穩定,霍睿言卻仍舊保持恭敬有禮的態度,使得宋鳴珂越發疑心,是不是那日的拒絕不合時宜,或有些過分,因此傷了他?
按理說,二表哥不會改變主意,不喜歡她吧?
要不……哄一鬨?
…………
自和阿翕重逢,宋顯琛更加肯定一件事——他需要她。
需要她陪伴,需要她安慰,需要她鼓勵……最好,一輩子。
最初中毒時,他不過是個懵懂小少年,終日沉浸在自哀自憐的悲憤中,兩耳不聞窗外事。
隨後,他目睹妹妹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博得了霍家兩位表兄的支援,不是沒有嫉妒過。
後來,宋鳴珂超出所望,一步步站穩了腳跟,並將趙氏一脈掃落,而他則在元禮的引導下,日漸走出陰霾。
中途有過挫折與絕望,幸好遇上阿翕。
她就如同無可取代的陽光,賦予他生機,給予他勇氣,燃點他的希望。
然而,這份友情隨著他年歲漸長,有了更豐厚的質感。
尤其是,太后屢屢對霍家的二表哥催婚,也提出讓宋顯琛以“長公主”的角度從一眾貴女中挑選時,他的心萌發出前所未有的企望。
那一群濃妝淡抹、衣裳華麗的貴女們,加起來也比不上他的阿翕。
他為何不能娶阿翕?
儘管他明白,以帝王之身,他不可能把阿翕這樣毫無背景、來歷不明的孤弱女子納入後宮。
後宮也絕不適合性子單純柔善的她。
可心一旦動了,宋顯琛極少展露的倔強就會攫取他的全部力量,迫使他願望愈發強烈,非要達到目的不可。
目下最大的困境,並非皇族與庶民的隔閡,而是……他一直以“長公主”的身份和阿翕交往。
隨著阿翕歸來,放下似乎有過的芥蒂,重新接納他,二人又成了無話不談、舉止親密的“好姐妹”。
宋顯琛時常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以前是,現在變本加厲,可惜他無能為力。
這一日,秋高氣爽,豔陽高照,秋鳥鳴啾徘徊山林深處。
宋顯琛帶領裁梅、紉竹,備上茶水乾糧、竹筐、鐮刀等工具,在數名侍衛的護送下,離開所居小院落,興致勃勃逼往半山處走去。
過了禁軍所設的關卡,抵至一里路外的草亭外,亭中纖瘦少女衣衫單薄,膚白如凝脂,正是阿翕。
“又穿得……這麼少!”宋顯琛笑意暗藏責怪,又要除下外衫給她披上。
她笑而謝絕:“殿下,我剛跑著來,一點兒也不冷。”
宋顯琛細看她額角猶有汗珠微光,沒勉強,挽了她的手,相攜離亭。
二人原本趁著天清氣朗,一同相約去尋找草藥,可當宋顯琛見到阿翕,雙目所能看到的只有她,哪裡還顧得上什麼藥材?
宮人侍衛因山路難行、易出意外而緊密相隨,宋顯琛頗覺煩膩,只得擇一空曠處,命人四散開,自己與阿翕採摘些尋常的蒲公英和野菊。
二人半蹲半坐在被陽光照射得溫溫的草叢內,周邊成片野花半落,已具秋末初冬之象。
阿翕順手扯一根草根咬著,雙手輕輕在周遭葉片上划過來劃去,挑選成熟的莖葉,丟入筐中。
她側顏婉約,眉眼姣好,不時向宋顯琛展示:“長公主,咱們一般會挑選高一尺左右、一莖兩花的蒲公英,根大如拳,如人形拱抱狀,洗淨後搗汁酒和,治噎隔頗具神效。”
宋顯琛尤愛聽她解說藥效,記起書上說述,問道:“阿翕,蒲公英與金銀花……同為消癰化瘍之物,二者誰勝?”
“蒲公英只入陽明、太陰二經,相較之下,金銀花則無經不入,功效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