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一點大,宋顯揚的書齋毗鄰花園,往常這個時辰,他多半在挑燈夜讀。
丫鬟會意,連忙為饒蔓如披上銀紅外裳、挽好髮髻、插上髮簪。
…………
書齋內,燭火昏黃,宋顯揚剛喝上幾口野參燉雞湯,忽聞蔡師爺有急事求見,心中煩躁感更甚。
“北海這等僻遠小地方!能有何緊急事務!”他怒而將書冊摔落在案頭。
蔡師爺是本地人,四十出頭,替他打理合浦珠的分銷,為人機變。
眾所周知,他這位郡王脾氣不好,蔡師爺敢夜間來訪,怕是真有要緊事。
惱火稍減,他想著閒著無聊,乾脆召其入內。
“殿下,”蔡師爺滿是橫肉的臉因咧開的大嘴而擠出數道褶子,“這麼晚了,您還沒休息啊?”
“廢話少說!有屁快放!”宋顯揚在饒蔓如處遇冷,正是窩火之際,一口氣沒地方撒,自然逮誰罵誰。
“殿下,舍弟有一朋友姓管,平常周遊各地的地下珍珠市場……”
“什麼亂七八糟的!”宋顯揚不耐煩打斷他。
蔡師爺哭笑不得,唯有取出懷中一信封,訕笑道:“那管老三上兩月跑了趟京城,不知何故捎來一封信,疑似……逮住了安王的把柄。”
安王與趙國公為敵,等同於宋顯揚的敵人,至少北海當地人認定如是。
宋顯揚朝他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怒道:“你們這些人……甭想老虎口中拔牙!要死死得乾脆些,別連累本王!”
“您莫要生氣,”蔡師爺雙手呈上書信,“我也不知那管老三為何捎來這信,只怕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宋顯揚對於安王倒無太大敵意。
最初,他的確反感皇帝重用安王,並愛屋及烏,對安王世子宋既明那紈絝子弟也尤為重視,反而一再冷落自己這個二哥。
但安王待他倒頗為客氣,真真像位慈愛的叔父,曾與他探討過養生及花草等話題,年節互相贈送例禮時,亦投其所好送了一批珍貴草木。
把柄?拿到安王的把柄有意義嗎?現今的攝政王已無前兩年威風,真正的大權早被皇帝牢牢掌控。
宋顯揚展信,不屑一顧的臉面先是一愣,繼而眸光凝滯。
信為極其劣質的粗糙麻紙,字跡力弱,筆鋒顫抖且開叉,上書寥寥數語。
——二爺,今目睹濱州之主與靜延師太於虛明庵外私會,混淆天家血脈,犯上作亂,務必嚴防毒手。平絕筆。
……?宋顯揚懵了。
蔡師爺沾沾自喜,笑道:“沒想到安王竟然跟一尼姑私通……殿下,這若是捅了出去,可是您千載難逢的翻身良機啊!”
宋顯揚內心奔騰了千萬匹烈馬,踩得他五臟六腑快成醬了。
“濱州之主”。,顯而易見指的是安王,可遠離京城數千裡的蔡師爺也好,其他百姓也罷,定然不會猜到,信中所提的“靜延師太”,便是宋顯揚的生母趙太妃。
自先帝離世後,趙太妃皈依三寶,在佛門的法號為“靜延居士”。
而今年三月底,她被皇帝送至京城西山的虛明庵,因代表天家,除未落髮外,其餘諸事與僧尼等同,因而改稱“靜延師太”。
這信在蔡師爺眼中看來,是抓住了“濱州之主”安王的天大隱私,但對於知曉“靜延師太”為何人的宋顯揚而言,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他如遭雷劈,整個人僵立在地。
信上的“二爺”指的是何人?是他這個二皇子?此信故意偽造謊言來激怒他?
就在他要暴怒撕碎信件的頃刻間,他留意到“絕筆”二字,筆法弱到極致,一筆一畫,透著無盡的憾意。
這可不是什麼玩笑。
他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