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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禮仍是蒼色官服,面容沉靜,步履穩健,抵至亭外,下跪行禮。
見霍睿言意欲迴避,他主動開口:“微臣此番只為送點東西。”
他邊說邊從袖內摸出一精緻漆盒,呈給一側的餘桐。
宋鳴珂微愣:“這是何物?”
“供陛下這幾日服用的糖丸,一日三次,需以半碗開水浸泡。”
元禮僅對餘桐交待兩句,躬身告退。
餘桐依言泡了一碗色澤暗紅的湯藥,送至亭中。
宋鳴珂神色略不自在,趁熱喝完,隨手將碗擱在一旁。
霍睿言心下好奇,又不敢多問,不動聲色,繼續觀看兄長指導寧王劍術。
當餘桐上前收走那白瓷碗時,他有意無意地幫忙遞了一下,食指以極其隱蔽的方式,悄然蹭了碗口外殘餘的湯滴,趁無人窺見,抹向唇邊淺嘗。
甜,辣,有淡香。
像是……長姐時不時飲用的生薑紅糖水?
元禮為宋鳴珂所用,想必已得悉其真實身份,才依體質調配藥物。
一時間,霍睿言只覺舌尖上的甜消失殆盡,辣味流至心底。
或許,在她心目中,能分享小秘密的人,可以是餘桐、元禮等,卻不包括自幼相熟的他。
然而,他猛然驚覺,所偷嘗的湯汁,似乎混有一點點油潤感,類似護唇口脂……
霎時間,俊顏如燒,羞愧怯赧得要冒煙了。
…………
京城北郊,春風輕曳枝頭,抖動粉雲般的花樹,花瓣飄灑如雨,蕩入宛轉鶯啼聲中。
雅緻庭院內,宋顯琛一如往常穿了素色綢裙,淡妝淺抹,靜坐庭前,悵然看花開花落。
他時常一呆便是一天,靜如溫婉少女。
誰也不曉得,他腦海翻湧的是何景象。
裁梅、紉竹等宮人知他心裡苦,除了添水倒茶、侍奉飲食外,儘量不去打擾他,看在眼裡,痛在心裡,仍需強作歡顏。
這一日午後,山林空寂,鳥鳴啾啾,馬蹄聲由遠及近。
半盞茶後,餘桐等人扶著宋鳴珂下了馬車,踏上古樸高階,跨檻而入。
“哥哥這些天可好?啊——”
她水眸霧氣繚繞,小嘴哈欠連連,嬌態畢現,訕笑解釋:“昨夜翻書至四更,來時睡了一路。”
宋顯琛默然點頭,再無此前對妹妹的關切,轉而打量她身旁的臉生宮女。
此女約莫十七八歲,身材稍顯高大,冰肌玉骨,低眉順眼,似一樹扶風弱柳。
宋鳴珂注意到兄長的狐疑,笑道:“這位,便是李太醫的高足,元禮醫官。”
宋顯琛茫然雙目頓時劃過驚駭——怎會是個美貌小姐姐?
“微臣元禮,見過陛下。裝扮成宮女,只為掩人耳目,絕非欺瞞君上。”
宋顯琛低頭目視拜伏在地的元禮,抗拒之心略減。
他輕咳一聲,擺手示意對方平身,細細端量,眼底微露讚歎。
“請允准微臣號脈。”
元禮雖作女子打扮,但無忸怩之感。
他三指用力按脈,又輪著提指分診寸、關、尺三部,先是眼神一凜,閃過極短暫的愧、疚、歉,隨後化於無形,神情不顯悲喜。
宋顯琛一臉麻木,由著他翻來覆去診脈,眉目纖弱柔美,我見猶憐。
宋鳴珂端量二人,又看自己,只想頓足捶胸。
兩名正經男兒!身穿女服!佩戴髮飾!脂粉敷臉!
而她這嬌滴滴的小女娃,明明熱衷於精美服飾,卻不得不抹黃了臉、畫粗了眉,以藥物壓制嬌軟嗓音……言行舉止還要假裝豪邁!
她內心是崩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