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撲到床邊,默默的流淚,過得一陣卻恨聲道:“你這不孝女,那裡就這般倔,拿命來同爹孃頂?你不孝啊,讓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
朱臨叢一時無語,也是嘆了一回,卻並不見哀怮,更多的倒是發愁家中出了這事,不免要傳出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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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泖是未嫁女,還未及茾,按理不能大辦,又因死得不甚光彩,朱臨叢將此事一力壓下,並沒知會半個外人。只在家中停靈三日,柳氏幾個哭了幾場,又請人來做了法事,再趁著天還未亮,悄悄的將棺木運出衚衕,命人扶靈送還蘇江安葬。
柳氏渾渾噩噩的醒了哭,哭累了昏睡,好幾日才緩過氣來。
這一日柳氏精神略好了些,看見朱沅因這幾日日夜不休的照看她,累得臉都瘦了一圈。不由拉了朱沅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心裡頭最難受……說不得還在自責不該同泖兒相爭呢。你且想通些,怨不得你,是她心窄福薄……”說著又哭了起來。
朱沅勉強維持鎮靜:“娘,莫哭了,還有我,還有沉哥兒呢,您別哭壞了身子。”
柳氏應了聲好,慢慢的收了淚。
朱沅看著她用了碗雞湯,服侍她歇下後,便離了上房。
她昏昏的,不知何去何從。
她不是沒有收過人命,可她從來不心虛,有報應又如何?她受得起。
可是殺了自己的親妹妹,她沒有想過是這樣的後果。柳氏的安慰,像刀子紮在她胸口。
她想出去走走,被含素一眼看見,趕緊追了上來:“大姑娘,你去那?臉色可不怎麼好!”含素和雀環是知道那一夜朱沅去過西廂房的,因為也就一個院子裡,高聲喊一嗓子都能聽得見,朱沅說不用她們跟著,許是姐妹有話要避著人,她們也就沒有去。等朱沅回來,她們並沒發現異樣。
在兩個丫鬟心裡,二姑娘說不定是同大姑娘又吵了一回,越發憋了氣,等大姑娘走了後才自盡的。
就因著這想法,兩人私底下約定,死也不能將大姑娘那一夜去過西廂的事說出來。
朱沅衝她擺了擺手:“有些憋悶,出去散一散。”
含素忙道:“婢子去吩咐轎子,再讓龍媽媽來一道跟著。”
朱沅轉臉,目光平靜的看向了她:“不必,我就想自己走走。你放心,不走遠了,也不挑偏僻的地兒,連你也不許跟著。”
含素心裡一緊,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可怕,她張了張嘴,糊里糊塗的應了。
朱沅面色平靜,腳步不緊不慢的走出了朱家,沿著衚衕走到大街。
深秋的落葉隨著風在空中打著轉兒,畢竟是天子腳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硬生生的沖淡了這股深秋的蕭瑟。
她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也看不清每個人的臉,茫然的遊蕩著。
一群潑皮遠遠的跟在她身後,指指點點。
“……這娘們生得可真好!”
“看打扮,不是咱們惹得起的……”
“怕什麼,也沒人隨侍,怕不是好人家的女兒……將她眼蒙了,她認得我們是誰?”
“可恨這娘們轉來轉去,盡往人多的地方湊……”
朱沅當然往熱鬧的地方去,她覺得冷。
方榮圃被母親和妻子吵得頭暈腦漲。秦卿嫁入了方家之後,母親並沒有因為她已是一家人就善罷甘休,成日裡挑頭挑腳的。連秦卿擺雙筷子,母親都說沒擺齊整,透著一股子輕佻味。
方榮圃的衣袖都被秦卿的淚染溼了,沒有幾日是乾的。
正好成親後方似道給他在鴻臚寺謀了個閒差,方榮圃便藉口差事,一日比一日晚的歸家。
如今也無他國使節來訪,鴻臚寺實在清閒太過,同僚俱都散了,偏他一人守在官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