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兩個一前一後入內, 關門。
屋子裡是常升提前燃起的炭盆,他掛好姐姐的披風, 坐到書桌對面。
常樂煮水泡茶,極有耐心地一一詢問家裡情況。
常升略覺怪異, 可看姐姐,明豔面龐始終笑意淺淺,瞧著同往日沒什麼區別。
他捏了捏掌心,壓下心頭突如其來的恐慌,揀著家中趣事緩緩道來。
爹爹孃親幾十年如一日的恩愛,哥哥嫂嫂還有小侄子,也是歡樂的一家三口。
常樂聽得有滋有味,良久,她從袖兜裡掏出來個錦囊,叮囑,“升兒,來日姐姐若有意外,你再開啟。”
常升豁然睜大雙眼,整個人被排山倒海而來的震驚席捲。
他正要接錦囊的雙手頓在半空,“姐姐?”
常樂笑笑,把錦囊塞進他掌心,“切莫擔心,以防萬一而已。”
主要,擔心也無濟於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麼。
常升雙唇顫抖,囁嚅幾次,都沒有發出聲音。
姐姐是在交代後事,他怎能不擔心!
·
黃昏,暗夜將至,冷風颼飀。
春和宮四季常青的香樟似現頹敗之感,蒼翠樹葉隱約透著枯黃,日漸飄零。
常樂立於香樟樹邊,抬眸遠眺連線天地的巍巍宮牆。
白茫茫雪地裡,她著一襲赤紅披風,雪肌玉骨,動人心魄。
可不知為何,朱標沒來由的心慌。
他一改往日的從容,自門邊大踏步而來,“樂兒。”
朱標焦急地觸控她面頰,彷彿是在確認什麼,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確認什麼。
常樂收回目光,淺淺勾起笑意,“你回來了。”
她的聲音,她的溫度,朱標一顆心重重落地,“我回來了。”
常樂嘴邊笑意更甚,“晚膳已備,我們先用?”
朱標點頭,攏著妻子轉入花廳。
晚膳是筒骨火鍋,鍋沿熱氣騰騰,香味瀰漫。
晚星、晚月伺候著兩位主子洗手後,自覺退出了花廳。
朱標又是勞心勞力的一天,優雅但風捲殘雲般進食。
常樂依舊沒有多少食慾,但仍逼著自己如常般夾肉夾菜。
晚膳後,夫妻兩手牽著手散步消食,邊或討論政事,或分享心情,一同過去數年,別無二致。
月入中天,朱標藉著煤油燈微弱的光,繼續批閱奏摺。
常樂在旁捧著杯熱茶輕啜,滾燙的水入腹,激起四肢陣陣暖意湧動。
更漏聲響,朱標棄筆,合起奏摺,晃動手臂活絡筋骨。
隨後起身,彎腰,雙手穿過常樂的後背和膝彎,打橫把人抱起。
自白霧飄渺的浴房,到帷幔四合的床帳,正直年華的太子彷彿永動機般,不知疲倦為何物。
常樂累極而眠,滿頭青絲散亂,貼在沁著汗珠,泛著紅暈的面頰。
朱標伏身在旁,把她一縷一縷的頭發攏至耳後,又取來溫熱的帕子,一點點清理愛潔的太子妃。
屋內最後一點燈火熄滅,朱標親親太子妃的額頭,沉沉入眠。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黑漆漆的帷幔裡,熟睡的常樂忽得驚坐而起。
她大口大口的以嘴喘息,彷彿瀕臨死亡的溺水之人。
剛剛,她真實地感知到自己的意識在無限歸墟,一點點,就差一點點的時候,腦海裡突然一空,好像有什麼不見了,而她的意識回籠了。
丑時四更,天寒地凍,已是洪武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朱標也自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