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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嚴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事。
不愧是司禮監掌印太監,他在這種關頭臉上露出了無懈可擊的笑容,說道:“能有什麼事?許是皇上想起什麼,招您入宮吧。”
說著,他親自將寢殿的大門開啟,迎面而來的寂靜讓人喘不過氣。
“張閣老請。”
張安夷看了他一眼,走了進去。
隨後,寢殿門便被人關上。
“張大人來了。”
張安夷看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只見洛階正立在案前低著頭,神色看不清楚。
他朝龍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見紗帳遮著,什麼都看不清,只能隱隱看到躺在龍床上的武帝的輪廓,安靜之中帶著死氣。他當即心下了然,收回了目光問道:“不知洛大人這麼晚找下官何事。”
洛階將張安夷的神色看在眼中。發現他意識到躺在龍床上的武帝已經死了,卻連神色都沒有變,還是往日裡一樣的溫和。
“這麼晚打擾張大人,自然是有事,還請張大人移步。”
張安夷走到了案前,發現洛階面前開啟著的正是遺詔,這份遺詔是武帝口述,他親自寫的。
是他的筆記。
他們兩個都是內閣裡的人,能進入內閣的都是深諳官場之道的人,當下的情景洛階相信自己不說張安夷也清楚了。
原來的遺詔是他寫的,如今要改遺詔,自然也該是他來改!
他要將他拉上船,自打張安夷踏進這個門,便沒有退路了。
“張大人,皇上剛剛下旨,徐厚勾結邊將,立即收押刑部,查清同黨後,處以極刑。”洛階蒼老的聲音裡透著一股肅殺。
他是要告訴張安夷,徐厚已經倒了,如今是他的天下。而他只能選擇服從自己,或者死路一條。
見張安夷依舊一副溫和的樣子,即使意識到了他要他做的是多麼大逆不道的事情,神色之中也不見慌張,洛階忽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被與徐厚的首輔之爭矇蔽了雙眼,眼前這個年輕人可能是比徐厚更難對付的存在,將他拉上船這個決定或許不太正確。
他不得不承認,若是換位,自己遇到張安夷這樣的情景,恐怕做不到像他這樣面不改色。
張安夷這種面不改色的狀態甚至讓洛階有種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的感覺,彷彿自己才是他的棋子。
或許除去了徐厚,他將迎來一個更強勁的對手。
即便心中這樣想,洛階表現出來依舊是一副深謀遠慮,氣勢迫人的樣子,提醒道:“永安王大勢已去,太子才是正統,人心所向,張大人是個明白人。”
張安夷沉默了一會兒說:“洛大人所言極是。”
洛階拿出了準備好的空遺詔。
在他的注視下,張安夷拿起了筆,照著原來的遺詔寫了一遍,只是將其中的“永安王謝昭”改成了“太子謝晰”。
在這樣的情況下,做著改遺詔這麼大逆不道、賭上了身家性命的事,張安夷拿著筆的手不見一絲抖動,寫出來的字似乎比原來真遺詔上的還要好看,就連洛階也不得不感嘆他在書法上的造詣之高。
此刻兩人似乎早已忘記了剛剛死去,屍體尚有餘溫的武帝,沒有一絲心虛,沒有一絲恐懼。
遺詔重新寫完後,洛階拿起了準備好的印,一個不落地印了上去。
兩份遺詔出自同一人之手,印一個也不少,旁人根本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滿意地看過之後,洛階蒼老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直到眼睜睜看著張安夷將原來的遺詔放進了香爐裡化為灰燼,他長舒了一口氣。
從此刻起。武帝的遺詔只有這一份。
洛階對著外面叫道:“高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