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了扶冰涼的額頭,她告訴自己要冷靜。果然是天不遂人願,重活一世受到的衝擊一個接一個,怎麼這些看起來聰明睿智的故人都放著安生日子不過,爭先恐後跑去那痴情孽海里沉淪了?閒得慌嗎!
清了清嗓子,她裝作什麼也沒發覺,“如此說來,謝道長他對楚惜姐姐還真是有情有義,我輩難及。”
“他們年少相識、互為知己,當中的情誼自然是我們旁人不能理解和介入的。”沈蘊初輕嘆口氣,“只是苦了謝道長,表姐這一走,徒留他孤孤單單在這世上。‘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古來男女,沒有比這更悲涼的事情。”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葉薇的心被這兩句詩弄得狠狠顫了下,喉頭都有些發緊。看著蘊初悵惘中帶著無奈的神情,她終於發覺自己剛才的想法至少有一點錯了。
謝懷對宋楚惜心存愛慕,蘊初她是知情的。
謝懷明明是瀟灑不羈的性子,卻甘願入宮廷這座牢籠,她從前只是不解,以為權勢果真有那麼大的吸引。可是如今聽到蘊初娓娓道來這些往事,一個可怕的猜測忽然浮上心頭。
他豁出性命不要,跑到煜都蠱惑上皇、禍亂朝綱,難道是因為……
及時遏制住這個念頭,她覺得自己有點不敢去窺探那個答案。如同大船航行在壯闊江面,只要不知道水底藏著怎樣的礁石深淵,就能毫無畏懼地繼續向前。若哪天當真觸礁,道一聲“命數如此”便可罷了。
目光落在蘊初身上,她忽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其實以蘊初的性子也不該入宮。她記憶裡的蘊初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自小便騎馬練劍,夢想著嫁個大俠然後和他一起行走江湖。
這樣的女人,怎麼會甘心老死在這九重宮闕里?
抿了抿唇,她還是決定問出口,“蘊初,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什麼?”
“你究竟……為什麼到宮裡來?”
沈蘊初不妨她有此一問,神情便有些不夠自然,“家裡人讓我來,我便來了。反正我不來,也會有別的姐妹入宮,何苦拖累她們一生?”
這答案合情合理,葉薇卻覺得不是真話。為了保護那些並不親近的姐妹,就毀掉自己的一生?這麼無私可不像她。
而且她是寧城沈氏的嫡女,備受父親疼愛,只要自己不願意,絕不會有人逼她。
所以,她一定是為了別的原因。
這些日子的煩躁似乎在此刻盡數湧了上來,她已極力剋制,卻還是沒能管住自己的嘴,脫口而出的話讓彼此都變了臉色。
“你是不是因為猜到謝懷在宮中,所以專程來見他的?為了個對你無意的男人,就把自己一輩子的年華鎖入了這黃金樊籠,蘊初你……簡直糊塗至極!”
水藍的帷幕垂下,被穿堂微風帶動,上面墨綠的穗子一下下的晃動。殿內很長一段時間沒人講話,只能聽到越來越明顯的喘息聲。
葉薇看著她蒼白驚怒的臉色,也明白自己話說得過了。從前她是她名正言順的表姐,妹妹做下糊塗事的時候教訓責備無可厚非,可如今兩人已無血緣關係,她再端出這副姐姐的口吻恐怕只會讓她反感。
若因為此事而導致二人離心,才真的是得不償失!
順手拿過紈扇,她胡亂地扇了兩下,思考該用什麼話來周旋一下。孰料還沒想出結果,蘊初卻肩膀輕顫,竟是苦笑了一聲。
“你剛才的口吻……恍惚間我還以為是表姐回來了。”她閉上眼睛,有晶瑩的淚水順著面頰滑落,“她以前就總是這樣,明明自己也是胡作非為的性子,教訓起我來卻總是一套一套。我知道她覺得我不夠聰明,怕我被人給害了……”
葉薇聽到這裡忍不住跟著苦笑起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