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帶著血魔上了街。
血魔的樣子依舊有些古怪,雲珠將他的頭髮放了下來,遮住一雙招風耳。
又因是夜裡,光線昏暗,倒還真沒什麼人注意到他。
“你還沒逛過夜涼城吧?”雲珠問。
血魔不說話。
雲珠先帶著他進了一家成衣鋪子,給他選了一套嶄新的衣裳,一雙暖和的皮靴。
衣裳是他喜歡的顏色,墨色錦,啞光面料。
釦子扣歪了。
雲珠又幫他把釦子一顆顆地扣好。
血魔怔怔地看著她,抬手,摸了摸她眼角的皺紋。
雲珠苦笑:“老了。”
血魔的目光掃過貨架的一支白梅髮簪。
從鋪子出來時,他的手裡多了一樣東西,他一直埋在寬袖下,拽得緊緊的,不讓雲珠看見。
雲珠便裝作自己沒有看見。
雲珠又帶著他去了一家老字號的羊肉店,這家店鋪裡外都有桌子,只可惜生意太好,每個地方都坐滿了。
雲珠要了一份手抓骨、一鍋羊蠍子、一瓶馬奶酒、一罐酥油奶茶、一份小奶皮並幾個大餅,用食盒裝著,上了馬車。
“帶你去賞雪。”雲珠說。
車伕是海十三,海十三一聽要賞雪,即刻將馬車駛去了一處風景極佳的亭子。
今日也是奇了,竟連亭子都讓人坐滿了。
雲珠不愛湊熱鬧,血魔更不愛。
雲珠在山的另一面選了一塊大岩石,這塊岩石在一棵白梅樹下。
眼下並不是白梅盛放的時節,可不知為什麼,這一棵梅樹上的白梅全都傲然地怒放了。
坐在岩石上能看見一半夜涼城的地方,左面是雪山,右面一片萬家燈火。
血魔約莫是覺得這裡的風景不錯,靜靜地在岩石上坐了下來。
雲珠挨著他坐下,將食盒放在自己的另一面。
他看著城中的萬家燈火,也不知想了些什麼,有些出神。
“好看嗎?”雲珠問。
他沒有說話。
雲珠知道他會說,他只是還在生她的氣。
雲珠拿出了馬奶酒,倒了一碗給他:“喝點酒暖暖身子。”
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接過碗,悶悶地喝了一口。
雲珠強迫自己不去看他明顯枯瘦了一大圈的手,端出一盤小奶皮:“再嚐嚐這個。”
他放下碗,去拿小奶皮,剛捏了一片,指尖便一抖,小奶皮又掉進了盤子裡。
雲珠的眼圈有些紅紅的,卻忍住了沒去幫他。
他最終還是將小奶皮拿了起來,顫顫巍巍地送進了嘴裡。
雲珠放下小奶皮,又拿了一根手抓骨遞給他:“還是熱的,你嚐嚐,看有沒有云中城的好吃。”
他沒動。
雲珠自己吃了一口,喉頭有些發脹,雲珠語氣如常地說:“我覺得還不錯。”
他接過了手抓骨。
他沒拿穩,手抓骨吧嗒一聲掉在了雪地裡。
他躬身去撿。
雲珠攔住他:“這裡還有。”
他固執地彎下身,忍住肚子的傷口被撕裂的疼痛,將被雲珠咬過一口的手抓骨撿了起來。
雲珠哽咽道:“我還是……沒想起從前的事,但我……不是故意要傷你的,我不記得了……對不起……對不起……”
血魔:“雲、珠。”
……
喬崢嘆道:“他的血髓全都被人抽乾了,我根本探不到他的脈,按理說,他傷成這樣,早應該是個死人了……他是憑著一股執念硬吊著一口氣才撐到這裡的,他還有什麼心願未了的,趕緊去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