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村(七)(1 / 2)

小說:柳色逢時 作者:SUM不二

那個夏天倏忽而過,沈溯一家子很快便回了盛京。再沒過多久,沈溯的娘便生了病。

一開始,女人只是身體抱恙,偶爾臥床不起。但還有精神,會握著沈溯的手,一筆一畫地教她寫名字。

“‘溯’很好寫的,娘教你。這三點水錶意,像涓涓細流;‘朔’則表聲,每月首日為朔,而末日為晦,所以‘溯’就是由下游向上遊前進,逆著水流而上的意思。”

沈溯,便是在順勢中逆勢而為。

後來女人越病越重,吃不下、睡不著,盛京城裡的名醫看了個遍,也只能勉強續命。沈溯開始輾轉學醫,因為天資聰穎,小小年紀就已經能去流民堆里布藥施粥。

沈溯記得流水村那個男人說的話,孃親皺眉的時候越來越多,她便總想著讓娘開心一點。但她從小就不是會講笑話的人,天天讀書行醫,也見不到什麼有趣的事,總是說著說著,就沒話講了。

每當此時,娘總是會笑著看她,淡淡說一句:“是嗎?溯兒今日做了這麼多事呢,真好。累不累?”

沈溯搖頭,只要能讓娘開心,無論要做多少事,她都不覺得累。

可是,無論她做多少事,好像都無法讓娘開心。隨著醫術易精,沈溯逐漸看明白了孃的病不在身,而在心。尚書府就像個籠子,困住了她,直到把她活活困死。

娘死在一個冬日的傍晚,那日同樣是北風呼嘯,沈書問剛娶了姨娘,還在外面和那些世家摯交賞梅作詩,沈溯在孃的床邊圍了好幾個火盆,想讓一直冒虛汗的女人能暖和點。

娘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手心冰涼:“溯兒,娘把你生在這個家裡,是娘對不起你。”

沈溯咬緊下唇,憋了半晌,才硬拉出一抹笑容:“我有娘就是最大的福氣,您別瞎想。”

娘嘆了口氣:“溯兒不要做懂事的孩子,要做開心的孩子。你要、你要流入江河湖海,不要被困在他們鑿好的河道里……”

說罷,娘開始劇烈地咳嗽,沈溯手足無措,上去緊緊握著孃的手,另一隻小手放在她背後輕輕拍著,像是小時候娘哄她睡覺時做的那樣。

但這一次,娘沒能再緩過來,她冷冰冰的手癱軟下去,再也捂不熱握不緊。

沈溯呆坐了片刻,反應過來之後,第一時間跳下床去把屋裡的窗戶全部推開。那時候沈書問已經納了姨娘,孃的宅院門口總是有人守著,那姨娘號稱要好好盯著姐姐生怕她出事,但沈溯知道,那個女人等的就是哪日娘發病急著找人去尋大夫,然後派她手下的人去“找大夫”。

所以小沈溯不想讓娘走大門,她不想讓娘最後還要看到姨娘手下的嘴臉。她開啟窗戶,想讓娘趕緊離開這房間、這宅子,離開這個困了她一生的泥沼。

那晚過後,冬夜的冷風就沒有離開過沈溯的生活。她總還幻想著能憑自己的優秀換來父親的一絲認可與愛。等到她終於意識到在沈書問的眼中,她就是一塊門牌,想什麼、開心與否都不重要之後,也沒了力氣反抗。

有什麼意義呢?娘讓她不要懂事、要開心,可人生又有什麼值得開心的呢?

沈溯是前兩年才想清楚的這件事。她的人生毫無意義,沒有任何想要的,也沒有任何主動權。唯一能控制的,想來想去只剩自己一條命。

醫毒一體兩面,從那一天起她開始煉毒,她想煉出一味無色無味、服下後能快速且毫無痛苦離世的毒藥。

活著的時候,她在尚書府內已經很痛苦,所以死的時候,總歸想輕鬆一點。

沒人知道被人交口稱讚的沈大小姐,最大的願望是想去死。沈溯也不求人能理解,但今晚,冬夜的寒風似乎吹散了一絲黑暗,給她看到了一個捉摸不透、跳脫恣意的少女,讓她看到生命的另一種樣子——娘死前想讓她變成的那副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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