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江湖上有很多人在打著自己的旗號招搖撞騙一事,蕭時其實是有所耳聞的。
十年前,莫凌峰從他手下逃出。可堂堂一國之君,被江湖門派行刺本就顏面大失,更別提還讓那人給跑了。此事一旦傳出,實在有損國威。昭帝性戾,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因此自那天起,九州大地,世人皆知,莫凌峰被一天才少年斬於劍下。
莫凌峰還活著,但他只能死了。
而他這個天才少年,憑此一戰聞名天下。
這麼多年來,蕭時深知自己的成功,不過是建立在一個巨大的謊言之上。可他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便是莫凌峰將他的小師妹藏到了哪裡。虛名抑或軍功,都不過是他實現目的的手段。為了找尋師妹的下落,他這些年四處征戰,鐵騎踏過九州的每個角落。聖寵愈榮之時,他的名聲也是每況日下。
傳聞中他青面獠牙,手段殘忍。世人懼他又敬他,就連三歲小兒,聽到他的名字,也會立刻止住夜啼。
也正因如此,他的名字經常被江湖那些貪生怕死之輩掛在嘴上,用以狐假虎威。
蕭時本來從不在意這些,但他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會親眼目睹他人用自己的名號招搖撞騙。
這女騙子倒是有意思。
“我怎麼從未聽說過,昭軍還有個女謀士。”
薛劭領兵打仗二十餘年,自是沒被柳時衣這一句話給唬住。
“更何況,方才你不是說,你貪財。一個貪財的女子,怎麼轉眼就變成蕭時那廝的手下謀士了?”
“誰說女子便不能當謀士,大人還是淺薄了。”柳時衣不過滯了一瞬,便不慌不忙開口道:“謀士是真的,愛財也是真的。大人若是不信,不若去問問不久前運送物資的手下,看他們識不識得我。”
柳時衣面上鎮定自若,實則手心中早滲出了細密汗珠。
方才那話並不是她隨口瞎說,面前渝軍雖氣勢嚇人,但仔細看去,卻是有著明顯不同。數百鐵騎中,將近一半將士身上的黑虎甲明顯嶄新,未經沙場蹉跎。若是隻有將領如此,可以說是官階不同的原因,可連普通將士的戰甲都有新有舊,那隻能說明給他們運送的物資出了問題。
柳時衣在賭。
薛劭聽見她的話,面色倏忽沉了下去。
“便是你率昭軍,在天棧搶了我軍物資?!”
她賭贏了。
柳時衣了口氣,那眼裡的笑就隨之滲了出來,月牙似的,映在蕭時眼中,像只得逞的狐狸。
狐狸慢悠悠開了口:“非也非也,我們文明人的事,那能叫搶嗎?不過是一點,謀略。”
薛劭怒極反笑,“你以為你的身份能救你的命?你若真是蕭時手下的謀士,今日我更不會讓你二人離開!”
話音乍落,數百長弓盡數拉滿,只等著薛劭一聲號令,便可將二人射成篩子。
柳時衣不敢遲疑,大聲喊道:“大人,您誤會了,我明示身份,是為了來向您投誠的啊——”
全場頓時一片寂靜,黃沙之上,只聽見柳時衣聲淚俱下:“您也不是不知道,那蕭時是什麼人,殘忍無度,暴戾心狠,我在他手下幹活,那可真是生不如死啊——”柳時衣一個人嚎得有些尷尬,給旁邊人拋了個眼色,“你說是吧?”
“……”蕭時沉默,淡淡掃了她一眼。不知為何,柳時衣總覺得這同行的眼神頗有些哀怨。
見他壓根不接自己的茬,柳時衣也不氣餒,自顧自繼續演了下去。
“大人,在下可知道蕭時太多的秘密,你若殺了我,可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柳時衣言辭懇切,“您放心,我易十六人生在世,從不說假話!”
柳時衣義正嚴辭,蕭時歎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