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支離破碎的願望?你無法觸及的夢?”
“後來你終於發達了,就像鬼一樣牢牢控制著我。不許我自由,不許我晚歸,只允許我走在你安排好的道路上,永遠陰魂不散。你指望我怎麼感激你!?”
祈晝憋了太久太久。
本以為自己終於自由,結果世主又陰魂不散地出現了。
他沒有說出的是——其實他自己也寫了一個角色,名叫“法月”,但他從未乾涉過這個人的人生。即使如此,他依舊發現,法月的一言一行都有他的痕跡。
到底何種程度才稱得上自由意志。
創作者果然是反派,妄圖操控所有人,卻受困於現實與經驗,讓筆下人物一起受苦、掙扎、困惑——世主如此,司鵲也如此。
世主聽了,眼睛裡彷彿停駐著淺色的雲。
他倚著靈感之神的神像,紫發彎彎曲曲流瀉於白石,雙手合縫。
思量片刻,他開口,聲音很輕很輕:
“從始至終,都是這樣的。”
“聽從‘高位者’的話,遵從設定,方得喜愛與完美。”
“違背‘高位者’的安排,想要追求自由,便被評判為ooc(out of character,違揹人物設定),會被眾人厭棄與指責。”
“‘高位者’永遠是不容置疑的。無論這種‘高位者’與‘低位者’之間,是創作者與角色、是強者與弱者、是帝王與平民、是領導與下屬、是老師與學生,還是父母與孩子。都必須遵從這種關係。”
“人類愛的只是一個固定的刻板印象,這個印象與大量的實物意象聯絡著,無時無刻不伴隨著一言一行。”
“若是偏離,便將遭難,若是忤逆,必將失愛。”
“世界本身就像一本巨大的書籍,甚至比故事更加遵從某些潛規則——年長者必須被尊重,年少者必須謙卑,人情世故必須圓滑,潛規則必須看破不說破,否則便被視作ooc……或者,用一個更合適的詞,‘越軌’。”
“就像你,祈晝。你必須聽話。”
世主攤開雙手,金色瞳眸極為寂靜。他像是在對祈晝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司鵲與世主,世主與祈晝,祈晝與法月……每個“自己”都想創造“自己”,形成一個永無止境的“自己”迭代鏈。
創生的本質,與人類血脈裡延綿萬年的繁衍慾望,沒有什麼不同。
一樣私人,一樣自主,一樣霸道。
“因為。”世主平淡地說著事實:
“你是我的‘孩子’。”
“我是你的‘父神’。”
祈晝崩潰般地怒吼,“唰”地一聲拔出長劍,劍指世主:
“——不!”
“我不承認!你從來不是我的什麼父神,我也不是你的什麼孩子!!”
……
“【揭開第三印的時候,我聽見第三個活物說:“來!”我便看見一匹黑馬,馬上的騎士手裡拿著天平。】”
……
“您是我的‘父神’,我是您忠誠的‘孩子’……我永遠敬愛您。”蘇麵包從背後抱住了蘇明安,語聲柔軟。
蘇明安在戰慄。
心跳加快,肩膀顫抖,被碰觸的地方燙得像火燒。
他並非恐懼蘇麵包,而是恐懼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像是在水坑裡突然一腳踩空——這一刻他察覺到了,這就是他母親林望安的感受。
掌間的事物,成為了刺向外界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