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誰啊?呃,怎麼是你?放開我,不要你管。”
看清面前的人影,趙小已的酒醒了一大半,因為來者並非別人,正是不讓他喊爹的郡尉老爹。
那山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沒出息的兔崽子,郡守大人那麼幫你,還在這裡怨天尤人。”
趙小已掙脫那山的手掌,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那叫幫我嗎?是我幫他而已。自家親爹不管,偏要別人管。吼哈哈,我趙小已何德何能?能被郡守大人看上呀?呸,錢還沒有給我呢。”
“混賬東西,站住。”那山揪住趙小已的後脖領。
被趙小已甩手一巴掌,差點打到臉上,那山大怒,蒲扇般的大手掄起來。
趙小已哈哈大笑,脖子梗梗著迎上去,拍著臉不停地叫囂。
“打呀,來,往這裡打,今天不打死我,老子就跟崔家六崽子睡一個窩,都是豬生狗養的。”
“放肆!”那山被徹底激怒,掄起巴掌抽了過去。
他本是行伍出身,從邊軍做到郡尉,這一掌若是抽到實處,樹皮也得掉下一大塊。
感覺到凌厲的風聲,趙小已的酒徹底醒了,躲閃已然不及,只能齜牙咧嘴,把臉繃得緊緊的,準備硬抗。
哪知手掌落到臉上,卻如暖風輕輕拂過。
緊接著,身體被人狠狠抱住,毛茸茸的大臉貼住他的小臉,滾燙的淚水浸溼了趙小已的面龐。
“小已,爹對不住你。”
不是男人不會哭,只是沒到傷心處。
那山這一哭,反而把趙小已哭傻了,感覺五臟六腑瞬間失重,兩隻腳踩上了棉花船。
“不是,你,不至於吧?我我……我以後不喝酒還不行嗎?”
“不,要喝,等你立了大功,為父牽馬墜蹬,把你接回家,咱爺兒倆痛痛快快喝。”
那山咬住趙小已的耳朵,趴在他的肩膀上忘情地說。
趙小已越發不習慣,魂都飛了,昨天被賣臭豆腐的女人摁在草堆裡,雨打芭蕉七八回,都沒有現在恐怖。
“有話好好說,你先把我鬆開。”他的後背貼在黃土牆上,兩隻手繃得緊緊的,整個人張成了大字型。
“那你叫聲爹,叫聲爹,爹就放了你。”
堂堂郡尉大人,秩比千石,統率一郡兵馬,竟然像個小女人似的撒起嬌來。
沒辦法,趙小已只能支支吾吾喊了聲爹。
那山大聲應答,捧住兒子的臉:“兒子,爹對不住你們孃兒倆。可是爹沒有辦法呀,爹出身卑賤,走到這一步不容易。你放心,總有一天,爹會親自揹著你,把你接進郡尉府。”
“拉倒吧,還郡尉府?”趙小已扭了扭脖子,悄悄往邊上挪了挪:“先讓郡守把錢結了,我已經替他在崔家幹了八天活,說好的銀子都沒給。”
“給,給,爹現在就給你。”激動得那山熱血沸騰,然而翻遍全身,一枚銅錢都沒有找到。
也難怪,天不亮他就出發,堂堂郡尉大人,隨從前呼後擁,好多年不帶錢袋了。
望著兒子失落的表情,那山心如刀絞,一咬牙,摘下腰間青綬?銀印,放到兒子手裡。
“爹沒帶錢,兒子,等著,爹現在就去給你拿。這是爹的官印,就在這裡等我,爹馬上回來。”
說完,那山轉身就走。
“算了吧,回來。”趙小已揚聲喊道。
那山緩緩回頭,視線早已模糊,就見兒子還是那副腔調,脖子梗梗著走過來,將官印放回他手裡。
“雖說你和崔長寧一樣,都不是好人。可是我比崔家六崽子好多了,至少你還經常給錢,從我出生起就沒有斷過。娘是自己不小心,被水猴子拖到河裡淹死的,我……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