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灼停下筆,語氣有些冷淡道:“一八二七年,隨著第一張相片問世,西方藝術家們一片絕望。既然相機可以把一切看到的都給拍得精細無比,那研究拍攝技術就行了。構圖,打光,景深,景別等等。掌握好這一切,咔嚓一下,就能否定一個畫家幾十年努力。你說,你畫得這麼精細有什麼用?”
“那不是還有莫奈梵高嗎?”
“莫奈的出現,終止了這種絕望,才讓人明白了藝術的真諦。可是在華夏,根本就沒有這種問題。你想過裡面的共同和不同了嘛。”
“國畫有寫意和工筆,寫意……嗯……”
說到這裡,許灼拿起素描紙。
上面畫的是一道人影站在田間入口,遙望整片田野。
畫面一如既往地有張力,光影、空間、風吹人與植物的動態,蚱蜢蹦跳逃脫蟾蜍伸舌頭獵食的瞬間,惟妙惟肖。
許灼看著這畫,抬手用掌根直接在上面一陣摩擦。
素描畫頓時模糊一片。
整片稻野由近及遠愈發模糊,且模糊狀態隨風晃動。
人物身上的衣服也模糊縹緲。
一切彷彿都成了種“印象”,越看越模糊,但遠看又清晰。
莫奈的風格出來了,可比起莫奈,又有種暈開水墨般的東方含蓄美。
“多去研究研究徐渭吧……自己國家的東西博大精深,還吃不透呢,這種基礎來搞西方那一套,那也是吃人家尾氣。”
說完,扔掉了畫,他繼續低頭畫起了設計圖。
“徐渭是誰?”
“明朝人,梵高號稱小徐渭。”
傍晚時,生產組下班後,一陣大風,很快電閃雷鳴雨。
大雨滂沱,各家各戶都靜默。
這年頭,還沒有能攔截雨雲的氣象局。
也沒有各種引雷工程。
一旦下雷雨,那就是天搖地動,天下炸鳴。
為了預防意外,村裡通常都會廣播通知斷電。
家家戶戶點蠟燭油燈,能躲屋裡躲屋裡。
許若谷問許灼要不要吃飯,許灼說自己不餓,讓她自己去。
兩人都不傻,明白是什麼意思。
許若谷應了聲後離開了。
在她走後,許灼打算晚點去吃飯,沒想到門被敲響。
本以為是去而復返的許若谷,他心裡有些期待。
結果一看,是頭髮有些潦草的華銘東,就她一個人來的。
“華同志,稀客啊,是陳文勇和你說了事情嗎?”
華銘東點了點頭:“你嗅覺還挺靈敏的……”
剛說兩句,打雷聲起,幾滴雨下來了。
很快山藥豆子般大的雨滴噼裡啪啦落下。
許灼見狀連忙抬手護著華銘東道:“先去裡面。”
進了屋子,入了臥室,許灼拿出乾毛巾給她擦一擦。
“喝茶麼?”許灼問道。
華銘東搖搖頭:“我應該不能喝。”
許灼秒懂,直接拿出紅糖給她泡了一杯水。
“謝謝……”
嘩啦——
大雨瓢潑,溫度降得很快。
這時候的夏天還沒有那麼熾烈。
可巨大溫差,讓華銘東有些發抖。
許灼甩出了剛做好的牛皮反絨大衣給她披上。
“謝謝……”
暖意襲來,華銘東再次道了謝。
房間裡溼度增大,許灼又去把燒水的爐子提來,放在中間。
就這潮溼環境下,蚊子還尤為惱人。
不得已,他又去點了自制蚊香。
這一切安頓好了,屋子裡氛圍總算舒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