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意一直陪著夢裡的賀芒,看著他身形逐漸變得愈加瘦削,越來越虛弱,身上一點肉都沒有,像是一架會動的骨頭。
他身體已經不適合再打工,只能靠著各種救濟勉強的活著。
然後救濟的錢,也都用給了許意。
到了最後,賀芒甚至連交房租的錢都沒有了,房東看他實在不容易,已經免了他兩個月的房租,賀芒心裡過意不去,在深冬的時候搬了出去。
許意以為賀芒當時是想來看看自己,所以才會死於自己的小區門口。
事實是賀芒從搬出去以後,因為沒地方去,每天都來。
有時候是睡在小區裡的長椅上,有時候直接睡在地上,有時候保安看他可憐,讓他睡在保安室裡。
但不管在哪,他都睡不著。
胃裡每天刀絞一樣的疼,半夜裡會突然吐血然後嗆咳起來,然後弄的身上臉上手上,還有周圍的地方全是血。
他就不在小區睡了,怕給物業添麻煩,也怕萬一許意看到自己在的小區裡,莫名其妙的出現鮮血,她會害怕。
他沒力氣拿自己的被褥了,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跌跌撞撞的朝小區大門走。
寒風不斷灌進他的衣服裡,胃裡依舊翻江倒海一般的疼,整個人甚至已經疼麻木了,虛弱不堪的身子也被凍僵了。
他身上的血跡也未曾處理乾淨,還能聞到血腥味,整個人也瘦的一點肉也沒有,遠遠看去,卻有些可怕。
無論是誰,走到他身邊,都會捂著鼻子走的遠遠的。
賀芒只能低下頭,儘可能的讓別人看不到自己瘦脫相的臉,不讓別人感到害怕。
小區大門口,有阿姨在聚集聊天,在看到賀芒的一剎那,集體退後一步,眼裡都是嫌棄。
“哪來的叫花子啊?怎麼跑這裡來要飯了?”
賀芒死死地低下頭,不肯抬頭,也不說話。
等一個阿姨好奇的走過來,掰著賀芒的臉讓他抬頭,在看到賀芒長相的一瞬間,嚇得鬆開了手。
“怎麼那麼晦氣啊,大過年的碰上這麼個噁心的人,跟乾屍一樣,真是,晦氣死了。”
她們拍拍身上的衣服,鄙夷的走開了,好像看到賀芒,對她們來說是一件十分令人厭惡的事。
賀芒一直站在原地,站在茫茫的風雪裡。
直到大雪積在他肩頭,他才艱難的一步一步挪到了大門口的角落裡,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
他蹲下身,雙手環抱住自己,枕著自己的膝蓋。
似乎是冷極了,他渾身都在發抖。
許意想抱抱他,卻穿透了他的身體,不甘心的又試了試,又從他的身體裡穿透了過去。
她只能虛虛的隔空抱著他,像是在為他取暖。
她動了動嘴,儘管怎麼也發不出聲音,卻依舊固執的在他耳邊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我的賀芒最好了,一點也不噁心。”
“那個阿姨瞎說的,一句實話也沒有,賀芒別信她。”
“能碰到賀芒才不晦氣呢,過年的時候碰到賀芒,明明最幸運了,一點也不晦氣的。”
心被割的鮮血淋漓,偏偏許意沒有實體,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任著刀子刺來。
懷裡的人還是那麼安靜,乖巧的蜷縮著,除了呼吸和顫抖,一動不動。
到最後,就連顫抖也弱了下來,呼吸聲更是微不可聞,每一道逐漸無力的呼吸,都狠狠地掐著許意的心臟。
疼。
太疼了。
心裡疼得要命。
眼睜睜得看著自己最愛的人離開,真的太疼了。
心裡像被凌遲,像被油煎,像被針扎,像把皮都剝開,把血肉裸露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