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于思煜就開始鬧心。
于思煜是在聽到李之洲的那句“選他”開始感到生氣的。他在別人面前總是說得好聽,一回頭就全然不作數了。于思煜想不通李之洲這說一套做一套的毛病是從哪兒學來的。
只不過他對李之洲所有的生氣都是限時限量的,眨眼的功夫,于思煜自己就會把那些情緒一掃而空,統統扔進垃圾桶裡。然後又變回那個對李之洲一往情深的于思煜。
于思煜仰起頭,在初春的暮色里長長地吸著氣。
他不得不重新開始審視起李之洲這個人,將他一言一行又細細地想了一遍。
李之洲一直以來都是不卑不亢的人,無論面對誰都不計得失,慷慨且從容。
他並不缺愛。他的父親無疑是愛他的。只不過他父親給予的愛就像畢加索的畫作一般,分裂,破碎,充滿了銳角。太抽象了。李之洲必須要靠腦子不停地理解和解謎,才能還原出一點愛原本該有的模樣。
他就像是一顆種子,紮根在了很硬的土壤裡,忍著劇痛一點一點向下蔓延才找到水源。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長成了一棵大樹,為他人遮風擋雨,遮陰擋陽。他不停地向外界掏出他的所有,卻很艱難地才能吸收到一點養分。
幼年的李之洲缺少了一份平鋪直敘,直白易懂的愛,就像正在生長的枝葉卻始終等不來一場滂沱的大雨。久而久之,他的軀幹就漸漸變成了一塊枯萎的,空心的木頭。
他生了心病。
于思煜願意給他平鋪直敘,直白易懂的愛。如果李之洲能夠仔細聽聽,他可以將自己心跳翻譯成無數遍的我喜歡你。
可是一直不卑不亢的李之洲,在於思煜面前卻露出膽怯和躲閃。他在所有人面前都可以做一棵參天大樹,唯獨在於思煜面前,他覺得自己是一塊腐朽的廢木。
于思煜想到這裡的時候腦子就卡住了。想不通的東西,怎麼硬想還是想不通。
那不該是一條死路,就像哈利波特里藏在牆柱裡的四分之三站臺,于思煜只是沒有找到入口。
他心煩意亂地又拿出手機,在聯絡人名單中翻了翻,鬼使神差地點了範哲的名字。
電話很快就通了,範哲懶洋洋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了出來。
“喂。”他發出聲音之前,很不自然地呼了一口氣。
“在抽菸?”于思煜敏銳地抓住了那一聲氣息背後的潛在資訊,“不高興了?”
跟範哲相處了一年,于思煜知道範哲其實很少抽菸,除非他覺得心煩了。
“沒事,過年太無聊了。悶的。”範哲的聲音又回到了一貫輕快的語調,“你怎麼了?想我啊?”
“啊……”于思煜心裡泛起了一陣心虛,他倒是想說他想了,但是目前這個情況他根本無暇去想別人。
“行吧。”範哲笑著打斷了他,“我知道你是找我傳道受業解惑來了。”
于思煜覺得範哲是個很神奇的存在。他明明說話很幼稚,底子裡卻是一個及其成熟睿智的人。範哲耐心地聽完于思煜的話後,便一針見血地指出了于思煜看不見的盲區。
“因為他覺得你不需要他啊。”範哲說,“比起其他人,你不缺錢不缺愛。高中的時候可能他還能幫你講講題,現在他能為你做些什麼呢?與其說你需要他,明顯是他更需要你。他自然就覺得自己會是你的負擔,覺得這段關係是不平衡的。”
于思煜在恍然大悟的同時,也意識到李之洲一開始不是這樣的。
他曾向于思煜表達過他的渴求。那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生出的依賴他人的奢望,但是那時候于思煜卻因為害怕,說出了那句“我承擔不起”。
大概是從那開始李之洲便覺得自己的依賴會成為他人的負擔。他為自己打造了一個蝸牛殼,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