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過。
李之洲的手抬起了一點,很快又落回到他的臉頰上。他用拇指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沾掉了他眼角的眼淚,然後微微下移,帶著憐愛與不捨,在他的臉上摩挲了一下。
李之洲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像這樣注視過於思煜了。
趴在他側臉上的時光依舊鮮活,一如記憶裡少年的模樣。
而自己卻因為長年堆積的疲憊變得破爛不堪,面目全非。
李之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收回了手。
他走到廚房,泡了一杯蜂蜜水放在了床頭。然後迅速地將導好資料的膝上型電腦裝進包裡,背起包,拿鑰匙,穿鞋,出門,關門。
白天父親是由護工照顧的,到了晚上李之洲會去醫院替換護工,親自陪護父親。
雖然醫院設有陪護床,但在充斥著呻--吟和咳嗽聲的空間裡,李之洲基本上無法入睡。
這些年李之洲的睡眠狀況一直非常不穩定,他的夢總是很淺,會經常大汗淋漓地驚醒。有時候入睡困難,有時候醒得過早。最嚴重的時候,他一次只能睡兩到三個小時,醒來後即便疲憊到神志不清,也無法再次入睡。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耐心地等待下一次睡眠到來的時機,或者是大把大把地吃安眠藥。
李之洲坐在病床前處理完了工作,然後趴在父親的床邊,在黑暗裡睜著眼,一遍一遍聽著父親帶著痰音的咳嗽和沉重的呼吸。這些聲音像錐子一樣,一寸寸地打進他的太陽穴,攪得他頭疼欲裂。
這半年,他一直活在這樣的夜裡。又長又冷,一眼望不到盡頭。儘管黎明會一次又一次夾帶著微弱的白光從病房的窗戶擠進來,他依舊看不到任何一點希望。
李之洲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又等到八點鐘護工上班,才收拾好自己東西,像具行屍走肉一樣走回出租屋。
他在街口買了兩份早餐。開啟門後,發現于思煜已經走了,被子被整齊地疊好,放置在床尾。裝著蜂蜜水的玻璃杯也清洗乾淨,安靜地躺在了廚房。
李之洲自己一個人坐在餐桌上把兩份早餐都吃完,然後便趴到了床上去。
枕頭上還殘留著于思煜的味道,他對洗髮水的偏愛一直沒有變,還是那股很淡的花果香。
李之洲深深地吸著氣,直至呼吸裡只剩下于思煜的味道。他輕輕地抓住枕頭的一角,緩慢地閉上了眼睛。
腦袋已經疼到無法思考,他卻本能地覺得安了心。
李之洲並不知道接下來該拿于思煜怎麼辦。可他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太累了,只想睡一覺。
最好能一覺睡到下輩子春暖花開的時候。
他的意識在沉睡與清醒的邊緣行走,好像走進了一個夢。
日光傾瀉的午後,教室裡一片嘈雜。同學們抱著書包和本子在他身邊走來走去。
忽然有個男生在李之洲前面的位置落了座,他將自己的東西一股腦塞進了課桌抽屜,然後扭著身子轉了過來,敲了敲李之洲的桌子。
“嘿!你好啊。我叫于思煜。”
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鐘多了。因為趴著入睡的姿勢過於彆扭,李之洲覺得背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發疼。他抬頭看了一眼書桌上的電子時鐘,抬手摸了一下蓋在後頸有點過長的頭髮。
這是父親病了之後,他第一次睡夠五個小時。
李之洲忍著通身的疼痛,從床上艱難地翻起身。
走到衛生間洗漱完畢,他剛開啟冰箱準備湊合做點什麼,門外冷不丁地傳來的敲門聲。
李之洲猶豫了一下,還是關上了冰箱門,轉身走出廚房去開門。然後他便看到于思煜大包小包地拎著一手袋子站在門口。
他第一反應是把門關上,然而於思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