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挺得筆直,頭微微垂下,t恤的衣領上露出的一小節弧度漂亮的脖頸。
他整個人都落進了月亮的薄紗裡。
月亮一定很愛他。
在於思煜發呆的時候,有老師過來通知說學校電路損壞了,晚自習提前結束。大家齊齊歡呼了一聲,教室裡瞬間嘈雜了起來。
紙張的摩擦聲,桌椅的拖拉聲。
還有李之洲低低地喊的一聲:“於。”
于思煜心猛地一跳,他從剛剛就一直盯著他看,教室裡雖然暗,但也沒有到並非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李之洲還是能注意到的。
“對不起。”李之洲偏過頭看他,“之前的事情對不起。”
于思煜心裡裝著慚怍。可是他張了張嘴,只吐出了個毫無用處的“啊……”
該道歉的應該是我。
李之洲先是很輕地吸了口氣,像是下了個很大的決心,“我不該強迫你,也不該發脾氣。”他說到這停了下來,垂了眼睛,樣子有些窘迫,“以後……不會了。”
不是的。不是你的錯。于思煜在黑暗裡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嘴巴卻不受控制地越閉越緊。
李之洲想了一會,然後再次抬眼看著于思煜,“還能繼續做朋友嗎?”
“你不覺得我這個朋友當得很奇怪嗎?”于思煜終於撕開了自己的嘴,他一旦開始說話,就容易把一腔的熱念全給倒出去。他伶牙俐齒,卻只能往回收著,忍著,嘴唇都打了顫。
“你是在說,你對我跟對沈言態度不一樣的事嗎?”李之洲忽然笑了,“其實我今天被他罵了。他說,我對你和對他也搞區別對待。”
“我跟你情況不一樣。”
“人跟人之間本來就不太一樣。”李之洲看著他,平心靜氣地說,“沈言說得對,我是吃醋了,所以莫名其妙地發脾氣。你對我很好,可我想要更多,想變得像沈言那樣。朋友之間不該這樣斤斤計較。”
于思煜無話可說。
黑暗明明可以成為他完美的遮羞布,向前一步是表白,向後一步是決裂。可李之洲卻自說自話地將罪行大包大攬,然後以朋友之名將他死死釘在原地,進退兩難。
“你之前在電話裡跟我說過,如果以後都不理我了會提前說。”李之洲收回了視線,目光落到手中的蘋果上,“你現在要跟我說嗎?”
“不說。就沒打算說。”于思煜很輕地說道。
捨不得說。
李之洲偏過頭看著于思煜露出了笑,月光下他微笑的嘴唇顯得更加柔軟。
興許是得到了答覆之後人變得鬆弛了一些。李之洲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上,在桌底抻直了腿,然後將蘋果放在嘴邊咬了一口。
李之洲是輕鬆了,于思煜卻依舊很沉重。他越是逃離,就越是靠近。越是背開臉,就越是看見。
簡直逃無可逃。
“蘋果酸嗎?”于思煜問。
李之洲想了想,他其實吃的時候並沒有太在意,只好說:“是甜的。”
于思煜忽然探身向他靠了過去,右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頭一低,嘴在蘋果上有牙印的地方淺淺地啃了一口。
“明明是酸的。”
少年的脈搏裡藏著許多極端的大起大落,像春花的綻放與衰亡,夏蟬的喧囂與死寂,秋葉的熾熱與墜落,冬雪的紛揚與消融。
他張揚又沉默,勇敢又怯懦。
趁著仲夏的夜色,在這被月光照到的小小一隅,他啃了一口他咬過的蘋果。
就像是偷吃了一口來自伊甸園的禁果。
又像是隔了一個蘋果的距離,偷偷地交換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吻。
【作者有話說】
我越是逃離,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