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的塊頭太大了,他受傷的腿不敢吃力,於是下一秒,他被徑直倒下的人直接壓在了水裡。
然而這次景繁一反常態的安靜,他淡定地坐起了身,沉穩地扶著解漸沉的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沉默得像是換了個人。
如果他的表情再堅毅一點的話,或許連繫統都要開始懷疑。
只見他嚴肅鎮定的眉眼下,捲翹的睫毛上沾著水汽,薄薄的嘴唇倔強地抿成一條直線,兩頰的酒窩因為過於用力而不自主地顫抖著。
扶著完全借不上力的解漸沉,邁出自己受傷的那條腿,景繁緊閉的嘴巴終於還是控制不住地逸出一聲哭腔。
“嗚。”
像是一道開關,隨著這聲嗚咽,眼睫上的溼氣蔓延開來,豆大滾燙的淚水沿著乾巴緊繃的臉頰滑落,偶爾有那麼一兩顆甚至掉進了酒窩裡,把凹進去的小洞都填滿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
屁!
說這話的人一定沒有經歷過在海水裡浸泡著傷口,並且反覆折騰讓傷口癒合又裂開,背上還馱個和死人沒多大差別的累贅。
在經歷過九死一生的境地,景繁覺得自己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厲害了。
更何況他原本只是一個清澈又愚蠢還很好騙的大學生而已。
於是他成功說服了自己,不再硬憋。
死裡逃生後的恐懼和肉/體上難以忍受的疼痛,一下子淹沒了他早已岌岌可危的神經,他哭得心安理得。
“嗬啊啊啊,疼死我了,嗚,那個傻逼為什麼要捅我膝蓋……”景繁一邊哭嚎著一邊邁出了一步,“腿會不會徹底爛掉,要截肢怎麼辦。”
“嗬唔,解漸沉你為什麼這麼重!alpha了不起嗎?”肩上擔著的人不是一般的重,壓得他喘不上氣來,他把快要滑下去的人往上拉了點。
帶著沉重的鼻音哽咽著苦中作樂:“我救了你一命,你知不知道,在我家那邊,你是要喊我一聲義父的……”
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加沉重,景繁只能靠著碎碎念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的加班費怎麼算、為什麼還不發工資……”
“嗚嗚,回去以後怎麼養傷,我沒錢請護工的,傷患可以天天吃泡麵嗎……我的房租還沒交……”
“呃嗯,上次抑制劑的錢還沒有給我報銷。”
“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這島上沒有野人吧……”
反正荒郊野嶺也無人知曉,景繁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吵得像是七月份樹上滋哇亂叫的知了。
五十米的距離,他卻覺得自己跑了個五公里。
中途兩人又磕磕絆絆摔了好幾跤,景繁覺得自己都要哭脫水了,好不容易才連拉帶拽地把解漸沉拖到了岸邊的一顆樹下。
落水前的那一整天他就只吃了一塊牛排,在經歷如此大的體力消耗下還能帶著解漸沉脫困,他自己都想感嘆一句自己實在是天賦異稟。
靠在粗壯的樹幹上,景繁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在內側袋子裡掏出了他之前下船時買的那盒葡萄軟糖。
鐵盒子的密封性還不錯,裡面的糖果居然還是乾乾淨淨的。
當時為了不空手而歸而隨便買的糖果,此時卻成了荒島上唯一的慰藉。
體力極速耗盡的景繁摳出了兩粒塞到嘴裡,甜味在舌尖散開,驅散了因為高燒和疼痛而引起的乾澀鹹苦。
這是他們目前僅有的食物,他只吃了兩顆,很珍惜地將剩下的糖果重新收起放回了口袋。
景繁知道自己在發燒,從醒來後腦袋就昏昏沉沉異常沉重,只是和腿傷比還是太九牛一毛,如今終於得以休息,混沌的大腦開始有了罷工的意圖。
好熱。
他轉了轉腦袋,將身上的外套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