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隔世,他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那個輕鬆愜意的少年帝皇了。
皇帝心情好,吳公公心情也好,和皇帝抱怨道:“還不是鳳棲宮那個小娘子鬧的,聽她的話聽生了氣,忘了看路了。”
“哦?”
吳英把那小娘子跟他說的事說了,語畢,道:“她天真幼稚至極,想一出是一出的,我看是丁大人一走,她這日思夜想的,就是怎麼給自己找條出路在鳳棲宮立足。”
食君祿,忠君事,順安帝把這句話聽在了耳裡。
至於後宮的事,他心裡有數,只是不在乎。
百官於他亦有用就留,無用就殺,後宮奴婢的生死,他早已不在乎。
帝王便是如此,手握生殺大權,殺的人多了,心中早就失掉了對人命關天的重視,有時需要刻意想起來,刻意重視,方才把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當成是一回事對待。
這還是帝王治國的要道在於民心,民心便是這一個個他早就無視了的人命壘造而成,他殺百官毫不手軟,但殺奴婢,一個失控,殺得多了,就殺掉了民心。
興許民間的民心不在意皇宮的奴婢的死活,但在順安帝眼裡,奴婢跟民心還是能掛上一點鉤的。
他們皆是他的子民。
治國之道,在於愛民,這是皇帝治國的要術,順安帝為帝多年,為了讓衛國不走入頹勢,他便是連自己也獻祭了,重視奴婢的性命,與不重視奴婢的性命,皆在他認為他們是否於他的衛國有益的一念之間。
說來,他的後宮這些年來因著前朝局勢,那些孃家有在朝為官之人的妃子們也是爭鬥不斷,可後宮的爭鬥再大,也在前朝的局勢之內,這當中固然是皇后的坐鎮之功,可她死了都快三年了,後宮在一個小孩手裡也沒掀起多大的風浪,也跟整個後宮大體的安份守己有關。
娘娘們不老實,為奴為婢的,皆是打落牙齒和血吞,一如他的貼身太監吳英,不管在外頭受了多大的委屈羞辱,皆自己嚥了。
當年,陪著小太子的小吳公公膽子可小得很,而如今在他眼前的這個吳公公,丁女死前送他一點點兒膽,他竟然膽敢說要隨自己一道入皇陵,給自己陪葬了。
吳英說罷,順安帝坐在皇座上側斜著靠著,思忖著他的這些年,他的後宮和整個衛國。
千里之堤,潰於蟻災,這話沒錯,可衛國之前何止只有一個蟻窩,是有無數個,先帝留給他的衛國,無論是人,還是國家,皆是末世之相,他醒悟意識到這個的那天,數月嚇得不能入眠,絕望無比。
他怕他是亡國之君。
僅是因著這種懼怕,他殺起人來,透著絕望,這種絕望,伴隨了他整個半生,殺氣也侵入了他的五臟六腑,傷害著他的身體,若不是近幾年有了轉機,他連他的兒子們也想一個不留。
他知道,但凡他這般做了,便是兒子們百官們連起手來殺他之時,到那時,便是神佛降世也救不了他。
這便是他的一生吶。
殺伐貫穿了他的為帝的一生,他殺人,末了也必會被人所殺,哪怕病死,想來他這種殺戮過盛的帝王死後也會被人掘了皇陵,留下千古罵名罷。
如今,形勢有了一點微小的轉機……
順安帝側坐著,思量著,直到吳公公坐不住,挪了下屁股,驚了他,他方才轉過頭去,和吳公公道:“朕不殺人了,你別擔心。”
吳英聽了一愣,心中攸地一熱,這一熱,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又是有些心疼皇帝,他躬了腰,和皇帝道:“這不是尋常小事,真讓她動,就是改制了,她經這一手,立下權威,倒是對她有利,可前朝肯定會罵聲一片。”
“那是佩家的事。”順安帝老神在在,還道:“祿衣侯府也有點事,嗯,朕這侯爺,最近太閒了,連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