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最瞭解衛襄心中隱痛的人是狄氏一樣,最知道狄氏心中那不可能抹滅的痛苦的人就是衛襄,衛襄的話一出,因過往和順安帝形同陌路的狄氏腳下一個晃顫,跌坐到了她身後的椅子上。
她身後站在一角暗處不敢出現的一個丁姓氏的女內司忙上前來,還沒扶到她,只見皇后娘娘別了別頭,不讓她過去。
一句話,似是把狄皇后身上綻現的活氣抽光了一般,就如此前那個殺氣騰騰的人如同曇花一現一樣,她又成了那個暮氣沉沉一身死氣的老皇后。她撐著椅臂撫著額頭閉著眼,不看衛襄,嘴裡淡淡道:“當年啊,是我有二心,心裡想著狄家,仗著皇帝對我的寬容,什麼事我都敢幹,因此毀了皇帝對我的夫妻之情,說我活該不為過……”
她也認。
“你現在就像當年的我,不過你是太子,劉湘就是個無權無勢的太子妃,你欺負她,誰也說不了什麼……”
不像皇帝還能把她打入冷宮,劉湘只能逆來順受,“你倒是確實不用怕劉湘咬你一口,誰叫她不是你父皇那般地位的人呢,她只能忍著受著,只是這結果也是你自己求來的,我幫她抬舉衛詡,呵……”
狄後閉著眼嘲弄地笑了一下,“但願你這兒子能多活兩年罷,你也最好想著他像你多一點,若不然,你最後能不能等到你父皇死了帝位能傳到你手裡都不一定。”
“衛襄啊,”老皇后睜開眼,看著地下,“他這個人,雖然是這個天下的至尊,這個天下都是他的,可他也是這天下最遵綱守紀不過的那個人,他看上你,是有你自己能耐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你是他的嫡長子,這個你比我懂。”
她已不想她這個兒子說,皇帝當年承諾過她會讓她肚子的孩子當太子,皇帝這個人,輕易不承諾,一旦他說過的話,只要他還沒死,他都會做到,就像他說過這輩子會讓她一直當他的皇后,瞧瞧,她給他下毒差點讓他死了,這皇后他還是讓她當了。
這個男人啊,狄後這心啊,就是她這個人脖子以下皆埋到黃土下去了,也無法從他身上挪開。
她是有她的算計,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也就像個跳樑小醜罷。
“他是開始把一些事情挪交到你手上了,可你自己也小心點罷,寵妾滅妻?呵,我這個殺他的原配他都沒殺,他忍得了替他治理天下,繼承他鴻圖大志的下一任皇帝就是你這等原配他還沒死就抬舉庶子的貨色?”狄後抬頭,不屑地看著她的兒子,“回去好好想想,別還沒當皇帝,就被到手的一丁點東西就衝昏了頭腦,你又與當年的我有何異?滾!”
衛襄被她說得手臂不自禁地發抖,狄後一個“滾”字出來,他牙一咬,差點把嘴裡的舌頭碎破。
其後,他咬著嘴往後退了一步,掀袍跪在了地上,朝狄後磕了一個頭,隨後一句話都沒說就站了起來,轉身大步朝外走了出去。
他依言滾了。
站在狄後身邊未退的女內司這廂跪到了地上,手放到了皇后的腿上輕敲了起來,她抬頭來,輕聲道:“太子對您誤解太深。”
把他的親生母親想得太壞。
“又如何?”她自己做的事她自己當,狄後對她兒子對她的誤解毫不在乎,只是對衛襄說她的話有些耿耿於懷,“男兒大了,心只會在天下權力和新的女人身上,對我這等惡母存有惡念,是他幹得出來的事,他畢竟不是皇帝。”
順安帝這種皇帝,百年難得一個,皇帝先前還有些兒女情長,對她額外心慈手軟,可她就像一道磨練他的坎一樣,一越過她,他就成了一個決斷分明,身上再無軟肋的帝皇。
她公公給他留下的是一個滿朝皆是世家子裙帶關係的朝廷,一大群人皆擅長玩樂吹捧,國家幾近被掏幹,富絕了的全是那些稱他為皇帝的蛀蟲,連她狄家也是,個個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