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山派了人在書局和城郊小院附近盯著他的動向,這事兒於朝兮而言並不算秘密。
出於對大黃魚的尊重,他忍了。
反正陳皮在養傷不能出門,陸建勳不可能正大光明地來找他,連他自己,很快也出去下地了,成日不在家。
只當是給張啟山個面子。
但誰知道會出這麼一檔子事?紅夫人說死就死了,二月紅據說頹廢到天天泡在青樓妓館裡,陳皮又招惹了人命官司,偏偏還不管不顧地逃到了他的居所。
局勢亂成了一鍋粥,這個時候,朝兮不想多生波瀾。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也算是陳皮給了他一個藉口,把那些討人厭的耳目處理掉。
即便張啟山得到訊息,也是他自己先做事不地道,就不能怪朝兮出手狠毒了。
一來一回大半個時辰,這世上多了幾條孤魂野鬼。
回來時已經入夜,陳皮還在原地躺著。可能是連日逃跑擔驚受怕,早沒力氣了,也可能是高燒燒壞了腦子,緊閉雙眼,額頭上青筋暴起,偶爾從嘴裡冒出幾句胡話。
朝兮認命地把他抱了進去。
陳皮應該是吃了不少苦頭,奔波逃命顧不上吃喝,兩頰上的嬰兒肉都塌陷了下去,塵土和血痕髒兮兮地混在一處,傷口必然是發炎了,難怪會發燒。
朝兮恍惚間想起第一次見到陳皮的時候,也是這麼落魄。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方才去脫陳皮的髒衣服,很快,一具結實而勻稱的年輕肉體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平心而論,陳皮不如副官身材高大,也沒有張啟山那麼離譜的肌肉線條,不過寬肩窄腰,腹部平坦,肌肉緊實,還算過得去。
就是大大小小的傷口太多,新的舊的疊加在一起,有礙觀瞻。
朝兮撫摸著一道陳舊細小但已有些微增生的疤痕,心道:這大抵就是久遠前,陳皮被這個世界所虧待的證明。
世事多艱,不唯陳皮。
多年來音訊全無的大侄子,也是其中之一。
這世上有一種人,命數在出生之前就已落定,血脈被恩賜也被詛咒,不管身在何處,遇見好人壞人,都註定了要遊走在刀山火海里,經受這樣或那樣的傷痛,望不見生命的收梢。
跟陳皮不一樣的是,以大侄子的復原力,估計不會留疤。
但換言之,這個世界會虧欠他太多,卻留不下一點點的證明。
忍不住嘆息。
還好,小院裡備用的醫藥箱,朝兮用酒精棉給陳皮簡單清理了傷口,額頭上蒙了溼帕子退燒。
做完這些,夥計也把大夫接了過來——是方才他去“辦事”時,順路通知的。
雖然陳皮的傷一看就不是平民百姓能承受的,但醫者父母心,那個看起來精明強幹的中年大夫救治得相當賣力。
……收金條的動作也很迅速。
算陳皮命大,幾處槍傷都只是子彈擦過,沒有彈片留在體內。
大夫診看過後,開了消炎藥、白藥和紅花油等,還給寫了幾副中藥方子,中西合璧,臨走又告誡說務必讓陳皮臥床靜養,不可走動。
朝兮回頭看看床上,被繃帶捆成一個粽子的陳皮,心想他估計坐起來都費勁,別說走動了。
*
張府客廳,氣氛緊張。
張啟山臉色難看地瞧著副官,六具親兵的屍體被擔架抬了進來,他一眼認出,這是自己派去監看朝兮動向的那幾個。
慘不忍睹。
副官強忍著悲憤說:“都是一擊致命……殺人者身手強悍,每個親兵的身上都沒有留下反抗的痕跡。但是,所有人都在死後被剜眼、割耳、拔舌,明擺著就是……”
“他在警示我,不要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