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也吃過人生的釓頭,曉得箇中滋味,於是輕輕關上屋裡的門,耳不聞,心不煩。
等到寧波女人的哭嚎聲停息了,弄堂裡的人都鬆了口氣的辰光,張老師反倒緊張起來了。跑到弄堂裡,叫來正在白相的小三子,牽著小三子回到屋裡,關上門,講:“儂幫阿叔到木頭房子靠牆頭的窗門口去看看,好伐?”
小三子問:“做啥?”
張老師從臺子上拿起一張寫有字的紙頭交給小三子:“儂把這張紙條從視窗交給寧波女人,可以伐?”
小三子問:“為啥”
張老師從餅乾聽裡摸出一把太妃糖朝小三子揚了揚,講:“不為啥,就問儂肯不肯。”
小三子笑了,張老師關照:“千萬不要讓別人看見,也不要讓別人曉得。好伐。做好了還有水果糖吃。”
紙條上頭寫點啥,小三子不想看,也看不懂。小三子只曉得有太妃糖吃,實在開心煞了。太妃糖在當時辰光是高階食品,買一粒就要五角洋鈿,不是隨便啥人都吃得起的,五角洋鈿對李家來講,是一個禮拜的小菜銅鈿,小三子做夢也沒有想到,竟然有一把太妃糖好吃,滿口答應去爬寧波女人的窗臺。
小三子照著張老師的指點,悄悄地繞到靠牆一邊的僻靜視窗,一看窗臺比起其他窗臺有點高,爬視窗對小三子來講,只是雕蟲小技。故技重演,腿一蹬,人躍起,雙手趴上窗沿,一撐上了窗臺,貼著窗玻璃朝房間裡廂看,房間裡廂實在太暗,把鼻子壓得扁扁的,還是看不清,敲敲玻璃。也沒有聲音。哪能辦?
小三子還是機靈的,沒有把紙條帶回來,而是把紙條從窗門縫隙裡塞進了房間。又在窗玻璃上敲了幾記,跳下窗臺,直奔張老師屋裡,小三子記牢了,還有水果糖在等牢他…………
張老師聽了小三子的彙報,嘆了口氣,嘴巴里卻講:“蠻好,儂每天去視窗看看,又啥事體告訴我。”說著,又拿出一包華夫餅乾,遞給了小三子。
小三子調皮管調皮,絕對不是黑心的小囡,有了好吃的太妃糖,弟弟,阿哥統統分一份,還不忘剝一粒塞到阿爸——黃伯伯的嘴巴里。
黃伯伯眼睛尖,一眼看出來是太妃糖,警惕起來,問:“啥地方來的?”
小三子一副大義凜然的腔調,講:“張老師關照的,不好告訴儂。”
黃伯伯氣得要舉手就要請小三子吃毛栗子。
小三子一溜煙跑了。
近一腔,小三子有事沒事就向張老師彙報,於是,小三子近一腔的收益頗豐。
小三子又來到木頭房子前頭。剛剛爬上窗臺,還沒有來得及朝視窗裡看,窗門開了,是寧波女人,伸出頭來。
寧波女人雖然臉色有點蒼白,面孔?也瘦了一圈,眼皮還有點浮腫。口氣還是老樣子的兇,朝小三子講:“去去去,又啥好看的!”
小三子飛快跳下窗臺,飛奔而去,向張老師彙報。
張老師講:“好,不要再去爬窗臺了。
於是,小三子拿到了最後一次糖果。難免有點失落,心裡責怪寧波女人為啥要開窗門,最好一直關下去……
弄堂口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安逸。
寧波女人又重新坐到了門口的竹椅子上,重操舊業,又開始納起了鞋底……
周邊伸長頭頸探頭張望的左鄰右舍也鬆了口氣,把頭縮了回去。
似乎一切又回到從前的模樣了。
不過細心的人,還是看出了些許的不一樣來,比如,寧波女人納鞋底不像過去那樣專注了,時常會走神。眼睛愣愣地看著弄堂口,好看叫關辰光,小囡們從伊眼皮底下溜出弄堂去白相了,伊也沒發現。愣神時,手裡納著的鞋底也會落到地上,拾起鞋底,卻笑了。
人們都說:\"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