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小白鰷得了那替死鬼的首級,心裡樂開了花,從水裡游到對岸,把溼衣服換了,就把這頭包在裡面,準備拿回去祭他哥哥和眾朋友。到了嘉善西門,他把這包兒放在一個隱蔽的地方,然後就和柴禿子一幫狐群狗黨在李大腳家大樂了一天。晚上方便的時候,就取了首級,趕回螺螄山,召集了各家弟兄一起祭奠。
小白鰷心裡想著,自己替兄弟們報了大仇,還想學列國內趙襄子的故事,把仇人頭用漆漆起來當溺壺。嘿,有人就問了,小白鰷既然認準了李公的模樣,咋晚上殺錯了,到白天還認不出來呢?還拿個別人頭去祭奠,還漆它,這編書的是不是瞎編呢?其實啊,這人頭殺下來在水裡泡過,又在溼衣服裡包了好幾天,早變得血肉模糊,就剩個大概的五官樣子。而且這人長得也挺魁梧,又是他親手取來的,哪裡能想到會錯呢?誰會拿個臭稀爛的死人頭再仔細端詳呀。所以小白鰷一直以為李公死了,不僅他這麼認為,螺螄山的眾人也都認定這就是仇人的首級,都感激小白鰷,每天輪流擺酒席謝他,因此這幾天都沒到嘉善來。
過了幾天,小白鰷惦記著李家四兒,想著四兒要的東西還沒辦,怕粉頭說他小氣。就叫他侄子替他準備好東西,約了柴禿子一起往嘉善來。到了北柵孫家煙館,他們就進去歇腳。這孫家煙館就是他們的窩主,來往必到的地方。老闆孫錦彪綽號孫飛虎,也是個無惡不作的主兒。這天見小白鰷叔侄和禿子進門,趕緊上前招呼,請他們到樓上開燈。
小白鰷說:“老孫,這幾天發財呀。”孫飛虎說:“想發一筆財,就等你來商量呢。”小白鰷問:“什麼財?說來聽聽。”孫飛虎說:“吳家花園吳知府家,上月從任上寄回一萬多兩銀子,讓他兒子買地。你想,他兒子現成的地還要想法賣了來花,這麼多銀子肯買地不?”禿子問:“他銀子藏在哪裡,你知道嗎?”孫飛虎說:“怎麼不知道?從上海票莊上兌來的,有五箱洋錢,聽說一箱兩千兩。還有三箱銀子,每箱一千二百兩,說是要送到中堂家去。郭老二的船運來的,都在他家上房東邊那個多寶閣地窖裡放著。你上次來,我就想告訴你,看你忙忙的,沒來得及說。今天正好你們爺兒兄弟都來了,咱們想個辦法去弄一筆。”張瞎子說:“我這幾天喝酒喝多了,左邊這個好眼有點不舒服,晚上幹事怕不行。”孫飛虎說:“那不要緊,有個湊巧的大夫在這兒,叫‘活神仙’,手到病除,立刻就好。別說你這個眼,就是你那邊的瞎眼,他也能包管治好。這可真是咱們兄弟發財的好機會。”禿子問:“真有這麼好的大夫嗎?”孫飛虎說:“我親眼見的。他治好一個爛腿,一個羅鍋子。都是現成的效果,看的人都喝彩,叫‘活神仙’。還有那耳聾的,長瘡的,沒一個不治。你想,他治個眼還費事兒嗎?只怕一治,兩個眼都能治好,那獨眼虎就變成兩眼虎了,更厲害了。”禿子說:“好呀,他要是治好了我的禿瘡,你可就倒黴了。”孫飛虎說:“你這話啥意思,我不懂。”禿子說:“我孫大嫂子可喜歡我了,就嫌我禿子。我要是長了頭髮,還有你什麼事兒?你不該倒黴嗎?”孫飛虎聽了,氣得要扭他來打,結果沒辮子,只抓住了他一頂氈帽頭。禿子低著頭從胳膊底下鑽出去了。孫飛虎還要追,被小白鰷拉住說:“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跟小孩子似的。快說那大夫在哪兒?我耳朵後這個瘤一天天長大,倒要找他治治。”孫飛虎說:“那好辦。我們吃完飯一起去。他天天在三仙街十字路口。”禿子說:“我們到三仙街景福館吃飯不好嗎?”小白鰷說:“我們還要商量事兒,那邊說話不方便,就在這兒隨便吃點吧。”孫飛虎下樓叫夥計去弄了四個碟子,一大碗紅燉肘子,燙了四壺酒,送上樓來。又叫他老婆在樓下招呼著買賣,自己就上樓陪三人說話。
不一會兒,酒菜齊備,四個人開懷暢飲。小白鰷對孫飛虎說:“你方才說的‘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