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呢,值堂的家人端了一碗茶上來。家人見狄公審案時間久了,怕他口渴,就送了碗茶。狄公接過茶,掀開蓋子一看,上面有幾點黑灰浮在茶上。狄公皺著眉頭問家人:“你們怎麼這麼粗心,茶房泡茶也不用幹淨水,這上面怎麼會有這麼多黑灰,是從哪兒來的?”家人趕忙解釋道:“這事兒跟茶夫沒關係,小的在旁邊看到,正泡茶的時候,房簷上忽然飄下一塊灰塵落到裡面,所以沒弄乾淨。”
狄公聽了這話,突然靈機一動,轉頭問高陳氏:“你說茶壺裡的茶是你泡的,這茶水是在外面茶坊買的,還是家裡自己燒的呢?”高陳氏回答道:“華老爺因為連日喜事,客人多,怕外面買的水不夠用,從喜事那天起,都是家裡自己燒的。”狄公又問:“既然是自家燒的,是你燒的嗎?”高陳氏說:“老奴用現成開水,另有專人負責燒茶。”狄公又問:“那燒水的地方在哪裡呢?”高陳氏回答:“在廚房下首的屋內。”狄公聽了,心裡有了底,對下面說道:“這案子本縣已經明白了,你們兩人先退下,分別看管,本縣明日揭開此案,再行釋放。”說完,起身退入後堂。
堂下反應
華國祥在後面聽狄公審問,一開始還幫胡作賓說話,心裡氣得直冒火,恨不得衝到堂上去罵狄公一頓。但這是公堂,他不敢造次。這時候又聽狄公在那兒假想沉吟,分不出個黑白,突然讓兩造退下,心裡更加不高興了。見狄公進來,他氣呼呼地問道:“大人,您審案就這麼個審法嗎?不敢用刑拷問,連申斥駁詰都不肯開口。照這樣下去,到明年這時候也弄不明白。這州府衙門又沒封,天外有天,到時候可別怪舉人越級控告。”說完,氣鼓鼓地就要起身出去。狄公見了,笑著說:“尊府的事本縣已經明白,您先彆著急,明日午後,一定給您個明白交代。這是本縣分內之事,何必勞煩上憲呢?要是明天還弄不明白,不用您去控告,本縣自己都沒臉當這官了。您先回去吧。”華國祥聽狄公這麼說,半信半疑,只好說道:“不是舉人著急,實在是案子出了這麼久,死者含冤,我於心不忍。既然大人看出端倪,明日在家一定恭候。”說完,起身告辭回家。
狄公解惑
這邊狄公回到書房,馬榮湊過來問:“太爺今天升堂,為啥說明天判結呢?”狄公笑著說:“凡事都得講個理字。你看胡作賓這個人,像是個害人的奸匪嗎?不過是年輕人一時豪氣,一味嬉戲,說了句戲言,結果巧不巧第二天就出了這事,就一口咬定是他乾的。要是本縣也跟著附和,革了他的功名嚴刑拷問,他可是世家子弟,已經遭了這事,母子倆都痛苦不堪。要是深信不疑讓他招認,不等本縣追究辨明,他母子可能就會尋短見,這豈不是案子沒結又出個冤枉案件?至於高陳氏,聽她說話,李家是她的恩人,她更不忍心害小姐。所以這幾天本縣思前想後,找不到案子的頭緒,才不肯升堂。今天華國祥來催審,本縣也只能敷衍一下。一直知道茶壺有問題,沒想到今天坐堂的時候,本縣正思考案子,沒轍了,忽然茶房送茶,上面有浮灰,這才想到他家燒茶的地方在廚房木屋裡面。這麼一推求,案子不就明白了嗎?”馬榮聽了,佩服地說:“太爺真是神鑑,考慮得太周到了。不過這麼追查下去,要是還不能斷結,這案子可比皇華鎮畢順的事難辦多了。”
洪亮彙報
正說著呢,洪亮和陶幹從外面進來,向狄公請安後站在一旁。狄公問他們:“你們出去好幾天了,到底看出什麼破綻,早晚查訪得怎麼樣?”洪亮說:“小人奉命之後,白天在何愷那裡住,每天到了定更以後,以及五更的時候,就去畢家察訪。一連好幾天都沒發現什麼動靜。昨晚小人著急了,就和陶幹施展夜行功夫,跳到房頂上細聽。只聽周氏先在外面向婆婆叫罵了一陣,抱怨她把太爺帶到家裡醫病。小人以為這是她一貫的伎倆。後來啞子在房裡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