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太過明確的規則,如今清晰的規則是狄牧為了給曲江搭建舞臺,融合了自己的權柄力量為她量身定製的。而上一世,在這家電影城中發生的就是一場血腥的大逃殺。
武力並不是曲江擅長的領域。她固然可以攻於心計、可以玩弄人心,可有時跟底層的惡人談利弊與條件,本身就是一件不明智的選擇。
外交談判必須建立在絕對的力量之上,他們只認拳腳,而曲江欠缺這些。
狄牧在她最狼狽的時候,在她面前顯出了身形。
那時的曲江,好像要死了。而冥冥中有什麼告訴狄牧,他與他的創造者連命,如果曲江身死,他也會死。
彼時狄牧並不知道那是世界意志為了挽救它選定的氣運之子加以干預,他甚至意識不到這種念頭突兀升起有多麼蹊蹺,這個認知被悄悄根植入他的概念裡,自然得彷彿生來如此。
就算實際上他並非生來就有成為別人墊腳石的覺悟。
他遲疑良久,還是叫了那個熟悉的名字:“……江江。”
滿身血汙蜷縮在櫥櫃縫隙間的曲江抬頭看他,微微眯著眼,像是在看什麼只有從朦朧的幻覺中才能看清的生物,好似一旦她的意識清醒了、眼睛睜大了,眼前的一切就會煙消雲散。
而後她兀地笑起來,笑容清甜動人,放在一張血跡斑斑的臉上,卻是又瘋又痴:“牧牧……是你呀。”
“你是來救我的嗎?”
不。狄牧想。我是來殺你的。
或者說,本是想殺你的。
他蹲下身,因為身體成年變長了許多而沒有來得及打理的黑髮披散著,順滑地垂下去,遮擋了他的表情。
曲江艱難抬手,勾起他滑落的半邊髮絲,替他別到了耳後,指尖小心翼翼地蹭過他的臉,又脫力地垂下去。
珍重與懷念愈深,便襯得那份無力愈沉。
“原來人死前真的有走馬燈,我還以為,會在這種時候看到媽媽,結果來的居然是你啊……”
她喃喃地念著,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放鬆,明媚活潑得彷彿仍是當年那個會把掌心捂熱的糖分給狄牧一塊、會主動替他圍好圍巾的小女孩。
可淚水卻從她笑彎的眸子裡不住地湧出來,眼眶含不住的淚將她臉上本就斑駁的血痕沖刷暈開,她也只是癱坐在那裡,甚至再沒有力氣抬手,擦擦自己被染得一塌糊塗的臉。
就像只名貴的品種貓,有朝一日被迫流浪,被撕咬得遍體鱗傷、毛髮斑駁,只剩下躺在腐臭的垃圾桶邊,靜悄悄等待死神降臨。
“對不起呀,牧牧……你願意回來看我,是媽媽拜託的,還是你終於不生我的氣了?”她開心地笑著、流著淚,斷斷續續地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的,只有你會對我這麼好……當初都是我的錯,沒想到你還願意原諒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我很想你……可以最後,再像以前那樣,抱抱我嗎?”
狄牧終究還是心軟了。
亦或者,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裡的是他——由他站在這隻一手就能輕易掐死的狼狽不堪的品種貓面前,本就是因為他會心軟。
他輕輕抱了抱曲江。
曲江染血的淚花攜著體溫落在他肩上,她說,你真好,牧牧,你應該有一個正式的名字的。
狄牧沒有回答,沉默代表了一切。
曲江便又問他,我可以給你取個名字嗎?
……
她給了狄牧她除自己外最愛的人的姓氏,並沿用了他曾經的暱稱。
那是一個順理成章的名字,被念出時未嘗不附加著取名者的期望和喜愛。
只可惜遲來的姓名,有時並不意味著新生,反而是一種詛咒。
滿身血汙的女人向被她拋棄十餘年後一塵不染回來的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