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意義上來說,狄牧一度對他們被世界意志定性為反派這件事非常質疑,都不無可能有一定原因是由於和他接觸最久的沈眠雖然惡趣味重,但真的非常好相處——好相處到很難讓人想到這樣一個人會是一方分世界客觀上成為氣運之子最大阻礙的反派。
可洛午橋卻說沈眠曾經祭獻了小半個國家的人命,最後被她那個世界雖然談不上手段多麼光明磊落、但絕不至於狠辣果決至此的主角逼到絕路,並不意外。
這實在很反直覺。
要知道在沈眠的有心利用下,狄牧走進他們的核心計劃圈算得上早,所以雖然最初洛午橋在他面前沒有完整透露他們前世的所作所為,但也並沒有對此避而不談,而是會在隻言片語中不經意地提及一些。
所以即便是還沒有藉助戴輕清的權柄去回顧上輩子的記憶時,他也能拼湊出許多過往。
比如上一世的莫初揚雖然是熊孩子心性,卻也把崔星燭騙得暈頭轉向。甚至因為他作為人類的生命歷程結束在了6歲那年,再未有長大的機會,也不曾推演過自己未來的樣子,因此連成為主腦後模擬的人類形態都是看起來乖巧可愛的小孩。莫初揚索性藉此利用了崔星燭對他的愧嘗心理,表面裝得懵懵懂懂天真無邪,背地裡藉助對方的氣運進行人類滅絕活動。大有“毀滅其餘人類,只留一個頓悟真相悔恨交加的崔星燭陪自己玩幾十年,到哪天玩膩了,再把那位倒黴的氣運之子棄之如敝履”的架勢。
又比如上一世的戴輕清,仇恨太深太廣,根本不滿足於只報復一兩個跟自己有滅族之仇的種族,在復仇大業的起步路上才不可能輕易跟人同歸於盡。她跟楚南鴻談心的翌日,將那些圍攻她的獸人精英引入礦脈時,並非抱有魚死網破之心,而是純粹的釣魚,準備好了能讓自己全身而退的陷阱。如果不是洛午橋,那日的最後戴輕清大概會完好無損走出礦脈,而念念不忘將她寫入回憶錄的楚南鴻,或許會在未來的某天,在嘗試阻止某場陰謀找到幕後黑手時,目瞪口呆地看到他心中宛若燈塔般的早逝白月光,居高臨下燦然回眸,帶著嘲諷的笑,衝他豎箇中指。
再比如狄牧自己,作為幻想生物,他本身存在的根基並非身體,而是執念,所以他的身體其實只是某種可重塑容器,而他的根本生命形態在一定程度上免疫物傷。剛被創造出的狄牧由曲江一人的執念構成,存在脆弱,尚且只會被她掐得沉睡在故事中,並不會真正死亡;後來得到那些冤魂執念滋潤的他,受到物理攻擊後連修養時間都微乎其微,即便那時候的狄牧完全稱得上蒼白虛弱,曲江也根本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因此在洛午橋到來時,試過燒、試過淹、撞過砸過敲過捅過砍過,甚至掐過咬過分屍過,卻總能眼睜睜看到慘不忍睹的屍體逐漸恢復原狀、瘋瘋癲癲爬起來向自己索命的曲江,實際上也已經有些精神失常了。
別管是惡童詐騙、死遁黑月光,還是決戰精神病之巔,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如果不是洛午橋介入,他們的氣運之子,肯定是玩不過他們、甚至大機率會被他們玩死的。
但沈眠不一樣。
按照洛午橋和她自己透露的一些口風……即便洛午橋沒有去那方分世界,她依然會死。
會毫無懸念的,死在海澤爾·弗里曼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