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玲有苦說不出,用絲瓜瓤子狠狠地漬盤子,裝作隨意的口氣:“我還不是怕城裡人瞧不起,說我們賣女兒!”
姑姑表功:“我還替你加了3000。”
“曉得,我謝謝你了。”張曉玲雙手捧著一摞洗乾淨的碗,反轉倒水。
姑姑:“結婚後,靜婷住哪裡?和婆婆一起住嗎?”
大嬸孃叫起來:“哎喲,千萬莫住一起,那個婆婆一看就不好惹。”
姑姑憂心忡忡:“的確,我們屋裡靜婷木頭木腦,只怕要受欺負。”
張曉玲把絲瓜瓤子,狠狠甩在水池裡:“她活該,先前那一家,家裡有錢,婆婆和氣,還給她單獨買大房子,硬是不肯,挑了這家尖酸刻薄又小氣的。”
姑姑:“其它滴不談,女婿伢還是不錯,真喜歡我們靜婷。”
大嬸孃附和:“人長得也好看,高高大大,斯斯文文。”
張曉玲還是憤憤不平:“好看能當飯吃?”
戴靜婷正在後院,喂一隻翻牆過來的流浪貓。
三位長輩的話,聽得真真切切。
她有些恍惚,真的要結婚了?
對於顧印河,她不討厭,甚至有點喜歡,但遠沒有達到和他共度一生的程度。
她只是缺乏安全感,恰好,汪洋中,駛來一隻船。
上了船,可以喘口氣。
2004年第一季,武漢地產行業就像春天的綠草,爆發出蓬勃生機。商品房均價由2200元每平上漲至2500元\/平米,一個季度整體上漲300元。前所未有。
帶動上下游,設計院和建築公司的活做不完,戴靜婷和顧印河忙得腳不沾地。
兩人約過幾次,不是你出差,就是我加班。
三八節那天,終於約成功。
顧印河說:“今天我安排行程,首登黃鶴樓。”
買票入園,登上樓頂,兩人雙臂撫欄。樓高風大,吹亂了頭髮。
視野極好,長江大橋下層,火車飛速而過;渾黃的長江波濤滾滾,向東奔流;漢陽門碼頭繁忙,間或一兩聲輪渡汽笛鳴響。
樓房街景,市井人聲,就在腳下。
戴靜婷說:“經過黃鶴樓無數次,今天第一次上樓。”
“為什麼?”
“票價貴。”戴靜婷笑。
“我也是第一次上樓。”顧印河也笑:“其實,很多武漢人都沒有登過黃鶴樓,我爸我媽我哥我姐都沒有,我是第一個。”
“為什麼?”
顧印河想了想,說:“打個比方,我們手裡有一件寶物,就想好好珍藏;等到識貨的鑑寶者才肯拿出來。黃鶴樓就在家門口,等到值得同行的夥伴才肯上,是一個道理。”
這句話,要從盧俊的嘴裡滑出來,意義深遠。
以戴靜婷對顧印河的認知,這句話按照字面意思理解,不必想太多。
中午去戶部巷吃飯。
顧印河帶她到老謙記炒豆絲的店內。
來得有點晚,高峰期已過,但還是人多。戴靜婷搶了一個靠角落的座位。
顧印河說:“一份枯炒,一份溼炒,一碗糊米酒,一杯綠豆沙,可以嗎?”
“好。”
顧印河取票回來等。
戴靜婷不安分,想去看看豆絲如何枯炒。
取餐視窗,可以看到師傅的操作,將豆絲倒入油鍋中,炸得金黃焦脆,盛入碗內。
另一口鍋炒牛肉。牛肉滑散,加入香菇、綠豆芽和玉蘭片,帶湯汁澆在豆絲上。
四份美食到位。顧印河將枯炒和綠豆沙推給戴靜婷。
炸過的豆絲焦脆像薯片,淡淡的米香裹挾牛肉的嫩滑,乾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