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至端本堂,宋歸慈回頭看向江應巧,“郡主隨我來。”
江應巧朝朱墨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隨他走進堂屋內。
宋歸慈坐到公案前,丟下那幾張銀票,從高壘的案牘中展開一本今日度支司遞交的出納名錄,單刀直入。
“這些私印的銀票從何而來?”
江應巧摘下冪籬抱在懷中,沒有隱瞞,“買賣得來。”
“郡主府賬上虧空,僕從的月錢也發不上,無奈之下只能將平日裡的畫作賣給城南的棲飛館,才到手了這些銀票,此事說來我也是受害者。”
宋歸慈頭也不抬,但似乎對她說的畫作挺感興趣。
“哦?畫得什麼。”
江應巧不著急回答,反問道:“我想先問問大人,這畫作的內容是關到要案公事,還是大人出於私心想知道。”
“郡主覺得,本官請你進來是於公,還是於私?”
宋歸慈執硃筆微動,利落地劃去幾項預算支出,抬眼時目光銳利。
日近午時的大堂外面沒有一絲風,江應巧用冪籬輕輕扇著風,看著宋歸慈一身端正的圓領官袍,心想大燕官員夏天這麼穿都不會熱嗎。
她移開眼看窗外,沒有與他撞上視線,舔了下被曬得乾澀的唇。
“我覺得……畫得什麼無關緊要,大人該關心的是那棲飛館的掌櫃,對銀票造假之事是否知情。”
“而且我交代了這麼多,大人總該告訴我是牽扯到了什麼案件。”
宋歸慈合上名錄,扔到一邊,換了一本名錄繼續刪改,聲音淡淡。
“七日前,官府上報戶部,發現民間在流動交易一種私印的銀票,無論紙張質地,字型規格,防偽印記皆與真鈔無異,只在戶部官印的偽造上有細微差別,收繳到的銀票在東西南北四市幾經交易多次轉手,因此官府難以追尋源頭。”
“倒是郡主手裡這幾張,磨損輕微,新得很。”
江應巧了解大概後,點頭認同,“嗯,我拿到手的時候也發現了,這麼看來,從棲飛館的掌櫃入手,應該能就近查到偽造銀票的源頭。”
兩人一會話的功夫,宋歸慈已經把手邊公文解決近半,“你說的事我會派人核查,郡主可以走了。”
審問幾句不痛不癢的問題,就這麼著急把人趕走了,看來他是真的不樂意見到雲喬。
江應巧覺得外頭熱得很,不想這個點還到太陽下走,“那我的銀票?是不是該補給……”
“這裡沒有你的銀票。”宋歸慈殘忍地堵住她的後話。
江應巧扇風的手停下來,飛起的碎髮落回額前,蔫蔫搭著。
“大人……這上面的戶部官印雖是假的,但我按正規方式交易,案件中造成的損失,按理說該由戶部出錢承擔。”
江應巧拿出雲喬追人時的厚臉皮,用來討錢,“況且以你我的情分,不會讓我白白吃這麼大一個悶虧,大人會負責的,對吧。”
角落的雲喬一改喪氣樣,揚聲積極附和,“對的對的,宋郎你要對我負責。”
宋歸慈停下筆,濃睫微遮,壓低的黑眸望了過來。
如今系統不在身上,善念值也無從知曉,但江應巧能感覺到,這人被惹惱了。
他原本平靜的氣息在燥熱空氣裡開始翻湧,不悅地攪動升騰,將空間緩緩撕裂出一片無形的壓迫。
雲喬明明是一縷魂魄,此時卻像被面前一隻孤沉野狼用可怖的目光盯著,令所視之人忍不住戰慄。
在空氣即將到達被點燃的臨界點前,江應巧垂下眼皮,腳下微動,主動退出了紅線外。
“要是實在沒有情分可言,那便和大人談一樁交易可好?”沒本事硬剛,那隻能哄著唄。
低沉濃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