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薄繭,便以為是哪個因為差事沒辦好而受罰的倒黴蛋。
小太監卻說:“不是主子宮裡的,這人在駒轄庭做事,路上衝撞了聖駕,在雪裡受罰跪了三個多時辰。”
“駒轄庭的找我做什麼?”聞忡詫異。
倒不是他看不起底下人,畢竟醫者救人一視同仁,只是按宮規這種地方的人該去找醫官,怎麼還專門抬到他御醫這來。
小太監搖搖頭:“這奴才就不知道了,是李總管吩咐的,說要人活。”
李總管就是皇帝跟前的李公公,聞忡不免多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看來是個有來頭的。
另一個小太監試探問道:“聞太醫,他還能活嗎?”
聞忡坐回火爐前,用火鉗子扒拉里頭的兩個地瓜往爐子邊上擱,剛才小太監往裡面添了不少木炭,把他的地瓜都烤得有點焦,聞言只說了句:“死不了。”
兩人鬆了一口氣,死不了就好,否則他們也不好交差。
“那就麻煩聞太醫照料著,奴才們這便告退了。”說罷匆匆離開。
聞忡撿出一個賣相好點的地瓜用棉布包著,幽幽道:“這是燙手地瓜落我手裡咯。”
然後掰成兩半,吹了吹慢慢吃起來。
還挺香。
“聞太醫……”
聞忡突然聽到背後有微弱的聲音在叫他,轉過頭見少年醒來,側著頭半睜著眼看他,聞忡第一個念頭居然是:
這張臉待在駒轄庭真是可惜了。
他把吃了一半的地瓜放下,舀了碗薑茶過去檢視,又切了脈,確認人醒過來是沒大礙了。
“你認識我?”
宋歸慈才死裡逃生,此時人很虛弱,臉上卻異常平靜:“我聽他們這麼叫。”
凍成那樣,他剛才竟然還沒有昏死過去。
聞忡不語,走回去坐著,過了會兒轉過頭問他:“烤地瓜,吃嗎?”
宋歸慈動了動眼睫,考慮了一下回道:“有烤橘子麼?”
“……”
聞忡以為管他要烤橘子,已經算得上過分的要求了,結果第二天他才發覺,這哪是燙手地瓜,分明是恩將仇報的主!
聞忡瞪著不僅霸佔了他的床,上一秒還威脅他的少年,咬著後槽牙忿道:“你要告發我,除非我幫你?!”
宋歸慈背靠軟枕坐著,點頭,“你和寧妃的事,我知道。”
聞忡疾言道:“你威脅我也罷了,可別拿我的清白名聲開玩笑!”
宋歸慈抬起泛白的指尖揉了揉額穴。
“我是說,寧妃買通你謊稱有孕之事。”
“哦,那你也別亂說。”聞忡坐下來,心裡開始有些慌了。
對方語速緩慢卻步步緊逼,“我想陛下也知曉此事,或許暗中命你藉此機會,要讓寧妃從此不能生育。”
聞忡蹭地一下站起來,這下再也不能強裝鎮定了。
“……你究竟知道什麼。”
宋歸慈露出一抹淺笑,“聞太醫不會想聽的。”
聞忡沉默良久,突然氣笑了:“你果然不簡單。”
寧妃假孕之事,他實際授命於陛下,安胎藥中暗下無子藥,再過兩天,寧妃就會因“胎弱流產”導致不能生育,從內廷完成掣肘外朝勢力的一環。
他不知道這少年是誰,此前也並不在乎,陛下讓他做什麼聞忡就照做,管他用誰殺誰,都不過是皇權者的一顆棋、一把刀罷了,自己也一樣。
聞忡走到火爐邊,埋了個東西進去,是顆橘子。
“那你肯定明白,在宮裡不會裝糊塗的人,大多成了短命鬼。”
他看向宋歸慈:“你難道不怕死?”
“怕。”宋歸慈毫不猶豫。